這一刻,從前所有的一切都突然變得明晰了起來。謝宅被清空的那天,雲芷站在天台上衝著單亦宸微笑。
天台的風很大,吹得雲芷身上的白裙獵獵作響,她明豔的臉上帶著一抹迷離的遺憾,“有那麼一刻,我真的喜歡上了你。”
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可笑,她又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你是個臥底。”
單亦宸沉聲道:“雲芷,現在回頭還不晚,謝桓已經被抓了,你是無辜的。”
“放心,我只是想在這裡吹吹風冷靜一下。”她莞爾一笑,伸手撥弄了一下被吹亂的劉海,“你還沒告訴我,謝桓會被判多少年呢。”
“七年,或者更久。”他撒謊了,光是走私一項罪名就可能讓他死罪。
也許知道他說的是善意的謊言,雲芷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單亦宸。”他淡淡回答。
“嗯,單亦宸,謝謝你在最後的那段時光裡帶給我的溫暖,我會記住你的。”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偌大的謝宅,喃喃道,“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說完,她便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似的,跳下了天台。
單亦宸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跳了下去,急促中只來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嘶拉”一聲,她還是從自己手中滑落,微笑著下墜。
單亦宸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最後的結局。
清查謝宅的財產時,單亦宸在保險箱裡發現了一本日記,看泛黃的封面,似乎儲存了很久,看完以後,他將日記遞給倪筱爾。
“雲芷的遺物。”他淡淡說。
倪筱爾翻開,纖秀的字型,越到後面字跡越凌亂,她一頁一頁翻著,忽然能夠理解雲芷的死了。
有時候,愛情真的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譬如二十歲那年的晚上,在河灘抓魚的雲芷遇上了喝醉酒的謝桓。
她父母早亡,寄住在福安村的姑姑家中,寄人籬下的辛苦自不必提,雲芷總是處於吃不飽穿不暖的境地,姑姑生病的時候,家裡經濟窘迫,她還要趁著夜深人靜去抓幾條魚回來熬湯。
那時候的她心心念念想的,只是想要生存下去。
就那麼巧合地,她遇上了醉倒在一株楊柳樹下的謝桓,她驚慌失措想要繞開,可那天,正是謝桓人生中最孤獨的一天,他剛失去了父母,痛苦不堪的時候,便遇上了像兔子一般從身邊逃走的雲芷。
黑夜中,只隱約能分辨出是一個纖弱的女子,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她的衣角,喃喃哀求,“不要走,陪陪我……”
她慌亂地甩開他,“我……我要回去照顧姑姑,你放手……”
他哈哈大笑著從懷裡掏出一疊錢,撒到她身上,“給你……統統都給你,只要你肯陪我一晚上。”
漫天的鈔票撒了一地,雲芷從沒見過那麼多錢,那一刻,她猶豫了。
就在她做激烈掙扎的那一刻,謝桓已經俯身上去抱住了她……
那一夜對於雲芷來說是最羞恥的一刻,天矇矇亮,她就悄悄地走了,拿著用女人最寶貴的東西換來的錢離開了福安村。
很久很久以後,她改頭換面地回到福安村,在藍調酒吧做起了侍應生,再後來,她的美貌引起了謝桓的注意,於是,他娶了她,如願以償地,她用自己希冀的平等的方式成為了他的妻子。
她一直不願意告訴謝桓,自己就是在河灘上與他有過一夜的那女子,因為她敏感,自卑,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