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見他這個神情,原本靜默如同若水彷彿掀起了驚濤駭浪,藏不住的心緒絲絲縷縷從他的握得顫抖的手中洩露出來。?
☆、悽悽復悽悽
? 羽歌被打入冷宮後沒多久,阿福便找到他。
那時他正在巡守著宮門,只見阿福衣襟袖袍上全是濃血,急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一張臉上盡是血淚斑駁的樣子,“宋將軍……宋斐,救救她……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幫幫羽歌吧……宮裡的御醫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看她……”
心臟似是一瞬間被人抓得讓人呼吸不過來,宋斐惡狠狠地盯著他身上的血跡,似是呼吸不過來。
阿福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瑟縮,他忘記了腦子中所有的規矩,他只對阿福不帶任何語氣地說了一句話:“回去等我。”
他騰地躍起臨空斬下馬繩騎著馬發了狠地朝宮外奔去。本來以為羽歌進了冷宮,只要沒人提起便不會再被人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宋斐不敢想,眼睛紅得嚇人,他不敢去想,只覺得自己快要發狂。
利用職務之便,很快他將宮外找的的大夫蒙著眼睛帶到了冷宮,自己卻是守在房門外。
他是如此害怕,害怕到看見她的模樣。
冷宮破敗寂靜得只剩下野貓的叫聲,他站在庭院中央,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宮裡的第一場雪便是在這樣的一個晚上開始下起來,那些雪花零零落落地灑下來,直到他的肩上頭髮上鋪了一層薄雪,大夫才被阿福帶出來。
“怎樣?”宋斐冷聲問道,嗓音啞的不像樣子,卻是緊緊握住了劍鞘。
大夫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位夫人因為喝了摻有紅花的湯粥孩子沒了,但又因常年鬱結而至小產後高燒不退,我開了個方子,但若是今晚退不了燒,你們就只能準備後事了。”說完便將手裡寫好的藥單交給了身邊的阿福。
阿福驚道:“是誰這麼狠心,對我們如此趕盡殺絕?若是這個孩子沒了,她就真的不能再翻身了。”
宋斐並不答話,而是囑咐說道:“阿福你按照方子為她熬藥,記著,從頭至尾都不要經過第二個人的手。”
阿福接過方子,看著眉眼上俱是霜雪的宋斐,心裡本來對他的怨懟也煙消雲散,他憂心地問道:“宋斐,你沒事吧?”
宋斐淡淡搖了搖頭,“不必管我。”他從懷中掏出診金交到大夫手中,蒙上大夫的眼睛將他送走。
喝了藥之後的羽歌並不見好轉,燒得發紅的臉,蒼白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著胡話。
宋斐坐在床頭擰著溼帕子不停地換著她額頭上的帕子,動作溫柔安靜,他抽出別在腰際的短笙放到唇邊,吹著為她而作的白頭吟。
似是聽到白頭吟的音調,隨著曲調的婉轉,羽歌漸漸安靜不再說著胡話,連蹙著的細眉也緩緩鬆開。
他俯下身湊近她的耳畔,低聲說了一句他一直都很想說的話:“那年你站在瓊花樹下,”他頓了頓,驀地笑開,似是靦腆,“很美。”
因為貼著耳朵他沒看見她的睫毛微顫。
算著熬藥的時間,他直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轉身離開。
因著阿福的精心調養和宋斐的暗中幫助,羽歌總算將身子將養好了大半。冷宮似是被人遺忘的角落,又或者是被人刻意地遺忘,忘記曾經有一名舞姬,踏波而來,冠絕後宮。
羽歌靠在窗沿出神怔怔看著窗外的鵝毛飄雪。素雪落在光禿的枝頭,就像層層疊疊的瓊花,似是回憶被驚起,她掀開被子趿著鞋子跑出門外卻不想剛邁出門就被人生生拉住。
她回過頭,看見鐵青著臉的宋斐,只聽他低聲教訓:“病才好不好好呆在屋子裡,亂跑什麼!”
羽歌怔怔地看著他,似是疑惑:“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