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由掏出手機接電話,聲音格外溫柔:“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李路由……我想見你……”
李路由下樓,看到了安知水那輛像趴著青蛙的保時捷就停在小區街道對面,安知水靠在車門,遠遠地看到幾個閒散人士無聊地轉悠,李路由走到安知水身旁,那些人才散去。
在深夜安知水這樣開著保時捷的單身美麗女子當然會有諸多危險,然而那些人顯然不是在打安知水,他們只是在保護安知水。
看著安知水的眼淚,李路由明白,安知水知道了。
安知水站在那裡,昏黃的路燈從背後投射過來,修長的影子孤獨地拉的很遠,落在細碎塵土和磨損的石磚溝壑上,壓著牆的園圃上翠綠的四季青灰撲撲的黯淡,一條條發白的磚線鋪在牆上,將安知水背後透出的哀愁拉的很遠。
安知水看著李路由走近,靠近他的懷抱,緊緊地摟著他。
李路由雙手插進她微涼的髮絲,攬住了她的腰肢,感受著她心中的痛楚。
她的肩膀在微微聳動著,靜靜地抽泣,然而李路由什麼安慰她的話都說不出口,親人逝去的痛苦,總歸要用時間來抹平,除此之外安知水若非沒心沒肺的冷血動物,便沒有其他能夠真正讓她開心起來的言語。
因為一個人死了,就不可能活過來,任何人的死去都將微妙而永遠地改變這個世界,母親的逝去有時候足以擊潰孩子的世界。
那是不可修復的。
李路由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夾在安南秀和安知水之間,許多人都覺得通道的作用在溝通雙方,卻很少有人關注通道本身的痛苦。
李路由本應該痛恨殺害謝玲書的人,因為這個人間接傷害了他誓要保護的安知水,可是他沒有辦法恨安南秀,他甚至在安南秀殺了謝玲書之後鬆了一口氣,安知水真正安全了,知道謝玲書有能力奪走安知水的身體後,只有謝玲書真正死去李路由才會放心。
謝玲書該死,安知水卻是無辜的,許多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讓李路由更加忿恨於謝玲書,她當初就不應該拋棄安東陽和安知水,她可以追求自己的事業,但並不需要放棄家庭,難道事業上能夠達到什麼樣的高度,真的那麼重要?
難道謝玲書真的是站在全人類,整個人類社會的進步的高度思考問題?那麼她真的是一個偉大的人,然而一個偉大的人並不意味著不能被人所憎恨和厭惡。
李路由憎恨和厭惡這樣的人,因為他只是個普通人,他不在意全人類的進步,他只在意這些人為了她們的偉大而自以為是地偉大。
在這種自以為是的偉大中冷漠,自私,喪心病狂,失去人之所以為人的所有敬畏。
“唐姨告訴我的,從此我的母親真正地脫離了我的生活,我的世界。”安知水的聲音少了那份清新的活力,像是沒有任何背景聲調的二胡在哽咽,“以前覺得在不知道什麼遙遠的地方,有這樣一個人,現在那個人沒有了,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李路由感覺到摟住自己的雙手用了用力,知道她在害怕什麼,緊緊地摟住她的後背,讓她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近在咫尺,他能夠明白這時候她那顆傷痛的心裡裝滿了惶恐和不安,就像自己當初看著那個女人離開家門的背影,他永遠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還會不會回來。
只是安知水現在知道謝玲書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我會一直陪伴著你,你不用擔心自己身邊的人都離開。”李路由不能有多餘的言語去安慰她,他只能告訴她自己能夠為他做的。
“嗯。”安知水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想幹什麼,心裡邊的悲傷讓她似乎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她只知道茫然地開著車,然後來找李路由,靠在他的懷裡,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