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邊漆黑的街道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一邊打著酒嗝。對於一個落魄的武士來說,沒有比酒更好的朋友了,儘管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很少能得到足夠買得一醉的金錢。
突然之間他站住了腳。在他的身後傳來一絲細碎的聲響,聽上去有一點詭異。
“什麼人?!”他拔出了刀。
要說平成太,可是出了名的大膽。少年時他曾和一幫朋友賭賽,獨自一個人在墳崗上待了一夜,第二天大家去找他的時候,他的呼嚕打得正起勁呢,所以他有這樣的舉動也不足為奇。
聲音停住了。
“喂!”他又叫了一聲,這一次能夠聽出帶著酒意的怒火。
“敢在平家老爺的面前裝神弄鬼麼?快給我滾出來!本人可是數一數二的武士!”
“撲通”一聲,一個黑影跪在他的面前,“饒……饒命……”
平成太定睛看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被灰塵塗抹得看不出年齡,看樣子有點像乞丐。
“啊哈,果然有作奸犯科的鼠輩!快說,你這樣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到底想幹什麼?”武士舉起了手中的刀晃了晃,威脅道。
“並沒有跟著大人,”那人磕頭如搗蒜。“不過……不過剛剛在那邊發現了一個女人……正好大人經過,心裡一慌,所以……”
“女人?”平成太眯縫起眼睛。
“是……是死了的。好像是個有身份的女人……”
“在哪裡?”平成太喝道。
那人戰戰兢兢地伸出手來,向東邊一指。平成太走了過去,說實話,即使是素來膽大的平成太,此時此刻心裡也有點發毛。
地上有一個黑影,果然是一個女人。此刻天上的雲已經散開,露出一絲彎月的微光,正照在她慘白的面孔上。她竟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無神的眼睛直瞪著天空,身上穿著華麗雅緻的淡紫色綢衫,不過此時此刻綢衫已經褪去了大半,腰部以上的胸膛和乳房全都暴露在外。漆黑的長髮披散著,映襯著白色的肉體,看上去分外觸目。
平成太轉過頭,一把揪住了想要逃跑的乞丐,凶神惡煞地吼道:“你這無賴!你是想剝掉她的衣裳換錢,對不對?說不定就是你殺了她!”
“不……不不……”乞丐的嘴唇已經在哆嗦,“我沒……”
“還敢狡辯!”平成太站起身來,從刀鞘中抽出長刀,運足力氣劈了下去。乞丐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刀鋒從肩頭起劈成了兩半,屍體倒了下去。
“嘿嘿。”平成太冷笑了一下,“對報信的人做這樣的處置,有點於心不安哪。不過,送上門來的財路,回絕了是會得罪神靈的。”
他蹲下身來,開始毫不客氣地翻檢女屍,隨後便看見女人的右手緊握著——掰開那隻手,有微光閃耀,那是一塊勾玉,通體透明,白色中隱隱泛著碧色的光,看得出是用上好的材質製成的。
平成太眼睛亮了一下,沒有絲毫猶豫地,他將勾玉一把奪過。
“用這個,至少可以換取三頓酒錢了吧?”他放肆地大笑起來。月光下他的臉孔看上去有幾分猙獰,好像鬼怪的模樣。隨即,他將勾玉揣入自己的懷中,揚長而去。
在他身後,女屍仍然大睜著雙眼。烏雲聚攏來,連最後一絲月色都看不見了。千年之前的平安京重又陷入地獄一般的黑暗裡。
這日清晨,源博雅像往常一樣,提著一串香魚,走進了位於一條戾橋邊的晴明宅邸。
倘若看過《今昔物語》,對這個人物應當並不陌生。他是醍醐天皇之孫,日本古代最負盛名的音樂家,號稱“雅樂之祖”。相傳他的音樂可以與天地契合,聹聽時便能感受到自然之心。在這個故事裡,他的形象是一位誠樸到有些木訥的青年武士,也是唯一可以不拘行跡走進晴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