顱骨都暴露出來了。
這時,麥克尼爾提起已經按好插銷的手提式電鋸,看了那些女
學生們一眼。她們也正在以又驚又怕的眼光看著他呢。他心
說,你們彆著急,幾分鐘之內就都看清楚了。
皮爾遜小心地把心臟和肺取出來的時候,麥克尼爾開啟
了電鋸。轉動的鋸齒喀哧一聲咬進顱骨,響聲振動了全室。一
抬眼,他看見那個拿手帕的姑娘抖了一下,心想,如果要吐,可
不要吐在屋子裡。他接著往下鋸,一直到鋸開頭蓋骨才把鋸
放下來。鋸上沾的血汙要等喬治·林恩清理器械時再擦掉。
這時,麥克尼爾小心地把頭蓋撬開,露出包著腦子的腦膜,他
又看了小護士們一眼。行!她們挺得住。受得了這個,以後
就不怕了。
麥克尼爾把頭蓋骨開啟以後,用一把快剪剪開腦膜中央
從前到後的一條大靜脈——矢狀竇。血液立即湧出,流到剪
刀和手指上。他注意到血液是流動的,沒有栓塞跡象。又仔
細觀察了腦膜,然後把它挑開,露出腦子。他用一把解剖刀小
心地把腦子和脊髓分開,輕輕把腦子取出來。這時,塞登斯拿
過來一個盛著半缸福爾馬林的玻璃缸,麥克尼爾慢慢把腦子
放了進去。
塞登斯看著麥克尼爾沉著、熟練的動作,心裡又在琢磨著
這位病理科住院醫師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和麥克尼爾已經相
識兩年了,原先同是住院醫師,在醫院裡麥克尼爾的年資略高
些;這陣子在病理科和他一道工作,接觸更多了。塞登斯對病
理也有興趣,但卻慶幸自己沒有選擇這一專業。他在選擇外
科作為自己的專業這一點上從來沒有什麼猶豫。現在他很高
興再過幾個星期就可以回到外科去了。同這個專門和死屍打
交道的部門比起來,外科要好些,手術室總算是活人的領域。
在外科,他能感覺得到:人的活動的節奏和成功的愉快;而這
裡,他卻完全感覺不到這些。他心想,這真是什麼人玩什麼鳥,
他幹不了這一行。
病理科還有一個別扭的地方。一個人在這裡會失去現實
感,失去醫學歸根結底是為人而存在、為人所用的明確的感
覺。塞登斯發現自己十分尖銳地意識到,這個人腦在幾個小
時以前還是一個活人的思想中樞呢。它曾是協調觸覺、嗅覺、
視覺、味覺一切感官的器官。它曾囊括著人的思想,懂得愛
情、恐懼以及勝利的喜悅。昨天、甚至今天,它還能支配眼睛流
淚、嘴巴說話呢。他看到病歷上寫著死者是一個土木工程師。
那麼,這顆腦子曾經用來教學、懂得應力、做過設計,可能還蓋
過房子,修過公路、水利、教堂,留下了可供人民居住和享用的
建築。但現在這顆腦子到哪裡去了呢?——成了一堆細胞組
織,浸泡了,還將被切割、檢查,最後燒掉。
塞登斯不信上帝。他認為受過教育的人信神是難以理解
的。知識、科學、思想愈進步,宗教愈不可能存在。但是,他卻
相信另外一個道理。他管它叫做“人類的火花、個人的信條”
(想不出更好的詞了)。作為一個外科醫生,當然他並不總能
記住個別人;他也並不和所有的病人都認識。即使他認識這
個病人,當他集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