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在代二同志的領導下,沙窪窪一定會一步一步走向政治穩定、生活幸福的社會主義康莊大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們已經走開了。
馬三多趕著羊去河邊飲水,馬德仁戴著狗皮帽子來到他跟前小聲說:
“三多,你是我的親侄子,老代對你又有殺父之仇,咋說你也不該把那顆大豆放到他的盆子裡。”
馬三多認真地看了看他二叔的臉,這張長長的馬臉,幾天時間看上去又老了,連老皮下面的骨頭也看清楚了。
馬德仁又說:“他們合起來日弄我,你不該日弄我。”
馬三多看見二叔的眼睛溼了。
一雙老眼睛溼了,反而能看出一些光澤。
馬德仁說:“我是你叔,你咋能日弄我哩,你咋好意思日弄我哩嘛。”
馬三多看見他二叔這麼快就老了,覺得不值當。不就是幾把大豆的事嘛。他就把手伸進褲兜裡,捏出了那顆紅大豆,亮在馬德仁面前說:
“我把那個紅大豆裝回來了,二叔你看。”
馬德仁哇一聲蹲在地上哭了,聲音像風一樣傳得很遠。
馬三多看到二叔傷心的樣子,自己也傷心起來。他想說一句安慰的話給二叔聽,便說:
“二叔,下一次選舉,我一定把大豆投到你的盆子裡,叫你當隊長。當了隊長你也可以修一磚到頂的房子了,你也可以揹著手走路了,你也可以敲歪脖柳樹上掛的那截鐵管子了。”
馬三多又說:“你當了隊長,也可以隔三差五地去鄉里開會,隔三差五地喝醉酒叫鄉上派車把你送回來了。二叔,你要是當了隊長,也可以不繳這費那費了,也可以腰裡掛個紅章子,蹾一下就收十塊錢了。”
這樣一安慰,馬德仁果然不哭了,他站起身對馬三多說:
“三多,代二不是表態說咱這隻要有一戶不脫貧,他的隊長就不當了麼?鄉長不是指定他和你結啥對子麼?只要你脫不了貧,狗日的叫他從高尿臺上自己跳下來。”
馬德仁又說:“打虎全靠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咱叔侄合力把老代這熊從隊長位子上拉下來。”
馬三多盯著二叔的瘦臉問:
“你真想起磚房哇?”
馬德仁眼睛裡放著光說:
“我是在為咱們大家的前途和命運著想哩。”
馬三多說:“可是我們家糧食不夠吃,已經成貧困戶了。”
馬德仁說:“這麼一群羊哩,三天殺一個也能捱到收下一茬莊稼。”
馬三多說:“羊不能殺,我要攢著供娃們上學哩。”
馬德仁就不說話了。
馬三多說:“二叔,你能不能借我些糧食?”
馬德仁沒有接侄子的話茬,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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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窮人 第三十五章(1)
馬大洋歪著身子走進屋來,對楊米米說:
“媽,我肚子餓了。”
“媽,我肚子也餓了。”
馬小香抱著肚子走進屋來,似乎連取下書包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走到炕沿跟前,腳下一軟,身子就歪倒了。
他們已經從劉校長的小學裡升到了萬斗方校長的中學裡去了。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從五年級又升到初中,每年開學,馬三多都賣掉兩頭羊為他們籌集學雜費。他們上學像馬三多放羊一樣,無比認真。
米米走出屋,手搭涼棚看了看天,然後走進屋來問馬大洋和馬小香:
“你們是不是逃學了?”
馬大洋喘著氣說:
“我實在餓得坐不住了,一看黑板眼睛裡全是五角星。”
馬小香也走過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