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深入,這張弓就被拉得越開。而當弓拉到滿弦的時候,一箭激射——”他說,“必定威力無窮,勢不可擋!”
“所以,葉十一堅守關中不出,他計程車兵在中原戰場上一路後撤,並不一定是他無力抵抗,還有可能是避敵鋒銳,積聚力量,等待時機,一擊而克敵制勝。‘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兵法之奧,豈有他哉?”
傅鐵衣輕輕搖頭,語帶感慨:“葉十一身邊是有人才的。陸子周看得出來關中的虛弱無力,歐陽憐光自然也就看得出來江南的危機重重。士族爭權奪利,江南和巴蜀之間的聯盟又各有算盤,並非沒有嫌隙,用兵無論如何都不能持久。既然如此,葉十一又何必一定要冒著滿盤皆輸的風險在中原寸土必爭呢?躲在關中,趁著北伐軍在中原推進是時間休養整頓,靜待敵軍攻勢到達極限再全力反攻,施以致命一擊不是更好麼?”
“至於武關,” 傅鐵衣瞥了自己弟弟一眼,說道,“武關距離長安路途遙遠,這和函谷關一破長安旦夕可下絕不可一概而論。武關被攻破了又怎麼樣?羅小乙和宇文翰血戰了五個月,這才得入武關,五萬兵力消耗掉了將近一半。就這麼點兵力至多也就是對關中有所牽制,攻下長安那就是白日做夢。從武關到長安,藍田、灞上,處處都是最合適的戰場,葉十一本人就在長安,難道曾經在戰場打敗了張鈺、盧文瑤,迫和了我傅鐵衣的人物會打不退這樣地敵人?除非是狄桂華同時在函谷關方向發動進攻,以為配合。但那是不可能的,狄桂華現在正和曹秋何、張襄合力攻打洛陽。”
傅鐵然駭然抬首,一驚之後卻怒道:“原來北伐的方略一開始就出了錯!陸子周浪得虛名之輩!出兵武關之時,陸子周不以威武大軍夾擊函谷關,真真……”他豎著脖子站在那裡,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發洩心中的不滿。他呆立半響,咬了要嘴唇,終於猶猶豫豫地說道,“那麼,大哥,你既然明知道如此,為什麼事先不曾阻攔呢?”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阻攔得了阻攔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傅鐵衣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你以為陸子周不知道麼?”傅鐵衣喟嘆道,“正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些,所以他才會搶著進攻。為的就是搶在葉十一整合完關中之前攻進關中或者河東。一旦在戰略上確立了壓倒性的優勢,那麼葉十一就算再怎麼能打也沒用了。可惜啊,江南士族的鬥爭和巴蜀元元的利益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棘手。如果只保證一方,他或者還能遊刃有餘。可要兩全其美,未免也難為自己一點兒了……”
“阿然,你知道為什麼一開始的目標是八個月內攻陷函谷關和晉陽,打到現在已經過去六個月了,卻莫名其妙成了個會攻洛陽的局面麼?”
北伐
石子鋪就的小徑,淺近水色的碧滲透到石頭深處似的潤。四周也都是溼漉漉的綠。參天的古樹,貼著地皮的青嫩的柔草,還有那些矮矮的灌木叢,芙蓉花從這些綠中一朵朵、一簇簇探出頭,美若少女唇上的胭脂。綠的深處,掩映著一泓溫泉,氤氳著薄薄的霧氣。冬日裡的怡園,總是在這樣的恬靜裡孕育著生機盎然。
元元和陸子周並肩走在一起。一個穿著紅色的披風,一個裹著玄色的貂裘。蜀錦的袍服下襬緩緩地掃過清淺的石徑,彷彿是閒適的,彷彿是悠然的。
然而,閒適和悠然永遠是最昂貴的奢侈品。
元元手上抖動著江南方面以官方名義正式送來的文書道:“趙瑟同意結盟了。這一次她能這麼痛快,真是想不到的事。”
“因為她別無選擇了,只能北伐。”陸子周緩緩說道,“而要實現北伐,無論天時地利,從哪一方面講,都不得不首先促成江南巴蜀聯合,使大江上下連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