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那父母惶惶然連道不礙事不礙事,之後不待用茶便領那小娃娃告辭。臨走時,我蹲下身子摸摸他又小又軟的手,他亦伸手怯怯摸摸我的臉,奶聲奶氣道:“你長得真好看,可是有孃親了,不能給你做娃娃。”
我笑道:“沒關係。”順手放了一枚玉環在他手上。
昨夜一夢了無痕跡,唯記得一個零星殘破片段——
宋席遠一雙半月黑瞳映著洛水面上溫暖的燈影,搖曳濯濯,他問:“妙妙,宵兒……宵兒……你上回說,宵兒是我們的孩子?”
我吃吃一笑,道:“你如何般年紀便耳背?你聽錯了。宵兒,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只是我一個人的!他姓沈,是我們沈家的孩子!”
……
“小姐,三公子今日未明便出門去長安。說是去談生意了,此番……”下人覷了覷我的面色,“此番未說歸期。”
我“哦。”了一聲,抱起窗臺上伸懶腰的白貓,徑自往賬房行去。
竊魚賊?神仙戲?
端午過後沒幾日,那白貓便病了,不知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上吐下瀉,一夜之間瘦得臉都尖了下去,毛色枯雜暗淡。我急急抱了它尋遍洛陽醫館,好容易才尋著一個願意給貓兒瞧病的好心郎中,開了個藥方子囑我熬了後納涼再給它灌下去,須得反覆三日,三日之後再將貓兒抱上門與他瞧瞧,若無異象便照著這個方子再灌四日,若有異常便調換一兩味藥,煎服三日後再診。
莫說,這大夫心腸好,醫術也是極好的,果然藥到病除,不過幾日這白貓便不復一副懨懨頹唐的病模樣,能吃些小魚拌稀粥了。
照那大夫叮囑,今日便是最後一回將貓抱去讓他瞧,若今日瞧過無事便算徹底大好了。我本來預備了親自上門,豈料恰逢櫃面上進貨之日,須得我親自過目清點,遂作罷,只得讓家中手腳輕細些的丫鬟將貓帶出去複診。
晌午過半,我在藥行裡間向北風涼處一樣一樣核對藥材,一旁站了戲班子的秦班主,跟我報備戲班子近況,說是這回尋了城中最大的德興酒樓,與那老闆談妥定下一個月的契約,這個月那酒樓中的戲皆由我們的戲班子走場。
我聽得心裡樂開了花,人都說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果然不差,這德和酒樓可是洛陽城中最熱鬧所在,每日進出食客可謂流水一般,日日座無虛席。我們那戲班子若能在那裡唱上一個月,莫說客人打賞的銀兩便是這票友所付門資便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不啻天上下銀子。
孰料,正樂著,便見早上帶貓瞧病的丫鬟哭喪了一張臉期期艾艾蹭進來,開口便道:“小姐,那貓……”
“貓怎麼了?”我一下緊張站了起來。
“那貓……那貓給弄丟了。”那丫鬟絞著手咬了唇,道:“奴婢方才抱著它路過西市街口,瞧見……瞧見賣胭脂的,便想順手買一盒水粉,但是,但是抱了那貓不好掏銀子,奴婢想……奴婢想這貓平日甚乖覺從來不曾四下亂跑,便將它放在地上,哪裡知道……哪裡知道付好銀子一眨眼工夫,那貓就不見蹤影了。”
“那還在這裡站著做什麼?快去找啊!”我想,自己當時的臉色定是差極,那丫鬟瞧著我,煞白了張臉都要哭出來了。
最後,家中小廝丫鬟傾巢而出在西市附近轉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那隻白貓。我心中堵得慌,晚飯連水都喝不下去。家裡管事的老家丁餘叔勸慰我,“貓兒皆有靈性,定然識得回家的路。說不定只是一時貪玩走丟了,過上兩日風餐露宿的日子便會回來了。況且,萬物皆講究緣分,若無緣也不便強求。”
我心下一片惘然,這貓,是我擁有的唯一一點關於宵兒的回憶,如今丟了,便什麼都沒有了……難道,這便是我們的母子緣分?輾轉塵世,淺淡如此?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