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再這樣緊繃下去,她必須先讓他放鬆下來。
曉月伸手抹去他額上的冷汗,溫柔的在他耳邊低語:“別這樣,那已經過去了,放鬆點。”
其實她很懷疑他能聽到她的聲音,但她還是不斷安撫著他。看到他這樣痛苦,她只覺得心被揪得好痛,彷佛受苦的是她自己;她一手覆在他根本扳不開的右拳上,另一手拿著布絹不停擦去他冒出的冷汗,嘴裡則不停地向他說話。
不知道他是否真聽到了她的聲音,總之他終於漸漸放鬆下來了;曉月見狀忙拿金針扎入他的穴道,隨即又從藥箱中翻出幾樣藥材,讓靳雷拿去煎煮。
那晚,她都未敢閤眼,怕他又出了什麼狀況。
沒有時間去審視自己的心態,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絕對不能讓他岔了真氣,走火入魔。
整個晚上,他高燒囈語不斷,道出一幕又一幕殘酷的真相。
她所能做的,只是忍著心痛含淚不斷的安撫他。她所有心思皆在他的身上,甚至不知道孟真和秦冬月是何時離開的……
七月十五,鬼門開。
那一晚,同時開啟了宋青雲那道封閉了二十多年的記憶之門。
烏雲掩月,陰風慘慘……
他看到大人們浴血奮戰,看到亮晃晃的刀劍砍掉大叔的臂膀,另一刀劈開了人體,鮮紅的血濺到了他的衣上;他嚇呆了,只能動彈不得的站在當場,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
刀劍交錯,又一條人命喪生在他眼前,一顆頭顱被刀斬得和身子分了家,從空中飛過來,掉在他眼前,滾了兩滾,停下時剛好面朝上。
那頭兩眼瞪得老大,血絲充斥其中,黑色的髮絲橫過臉上,嘴角淌著血仍在微微顫動,像是要說些什麼。
那是孃親!他瞪著那頭顱,頓時雙目皆紅,忍不住大叫一聲:“娘!”
“青雲!”一聲喝斥讓他止住了驚叫,他看見爹爹渾身浴血抓著他避過砍來的刀劍和暗器。
房舍四周倏地冒出熊熊火舌,他忙大叫:“爹,著火了!”
敵人迅速退至屋外,硬是以浸過毒的暗器將宋家少數還存活下來的殘兵逼得無法退出。
“爺!咱們護你和少爺出去!”剩下的幾名宋家人皆己抱著必死的決心,無論如何至少要保住宋家的獨子。
話聲方落,宋世傑便看見說話的人被浸毒的暗青子打中,才一會兒,整棟屋內活著的只剩他及唯一的兒子。
外頭的人潑油進來,火勢霎時更加猛烈,濃煙竄升,這下連外頭的情勢都看不見了。
宋世傑從布囊中掏出一件雪白的衣衫罩在兒子身上,下一刻,巨大的梁木倒塌下來,他帶傷的身閃避不及,當場被撞得口吐鮮血。
“爹!”他紅著眼哭喊出聲,知道縱使兩人逃出生天,爹爹受的傷也已是活不了了。
這班匪徒非等閒之輩,若青雲發出點聲音,必會被賊人發現。因此宋世傑撐著最後一口氣,點了兒子穴道,用冰蠶雪衣將兒子全身護住,在下一根梁木倒下來前避到另一頭去,及時將兒子送進了隱藏的地道中。
另一根梁木倒下,宋世傑來不及閃進地道之中,他毫不考慮的將暗門關上,隨著梁木倒地的轟然巨響,整棟屋宇不及片刻便被火海吞食。
宋青雲眼睜睜的看著孃親死在眼前,又眼睜睜的看著爹爹當著他的面關上暗門,因為被點了穴道,他只能睜大了赤紅的雙眼看著,動也不能動、想喊都喊不出聲……
第六章
過大的刺激造成宋青雲雙眼眼白部份因為充血而赤紅著,曉月當晚便以靳雷帶回來的草藥混合了其它幾味藥,讓他內服並外敷其眼,再以乾淨的布條纏繞固定。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終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