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浪江的水患該如何治理?”老者忽然重重地把文卷拍在桌子上,厲聲問道。
姜瑾瑜拜了拜,自若地答,“浪江流經五府,自是由這五府共同來辦,這樣朝廷也可以少撥下去銀兩。這水患本是簡單,但江南,江北二府本就不富庶,龍溪又遭匪盜橫行,能治水患的,就只剩下受災最重的涵谷府和最不受影響的大宛府,大宛府歷來是蘇家說了算,興侯無利不圖,不會做無用功,涵谷府受災最重的無冶縣令倒是該換了。”
他的話不怎麼正面回答老者的問題,倒是把時局陳述得透徹,聽的人卻也明白了該如何下手。我隱隱覺得,蒼王叫我當少常侍並不是叫我陪伴王子讀書,整理整理奏摺這麼簡單,反倒是有可能讓這個智計過人的王子在無形之中教會我昊天的朝政,好讓我儘快上手政務。會是這樣嗎?如若是這樣,他的目光之遠和心思之縝,就不得不讓我感佩了。
烏雲飄過,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竟黑了,巨大的天幕壓下,遠遠的雷鳴傳來,閃電破空,暴雨欲來。童百溪留置了功課,先行離去,自始至終都把我當成了透明人,未加以理會。
上書房就剩下了我和姜瑾瑜。我佇足於門邊,仰頭看著不遠處滾動的烏雲,雨前的空氣有一種別樣的清新,我深呼吸了口氣,敞心一笑。
姜瑾瑜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邊,也仰頭看天色,我剛要行禮,卻被他淡淡地揮手拒絕。
“父王在錦園物色了一處府邸,在南邊,你跟蘇天博還有葉文莫暫時同住吧。”
我一驚,側頭看他,“我的身份被陛下發現了?我的文牒上祖籍寫的可是永昌府啊!在永昌給我置府不就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假的?難道是被你告發的?”
他一愣,隨即大笑了起來,透白的臉頰染上了暈紅,像是塗了圈上好的胭脂。這一刻,他終於從雲端步入凡間,變成了尋常人家的少年,會真心地歡笑。笑完,他在扭頭看我的一瞬間,恢復了清淡的面色,眼神還頗有些不屑,“打小報告這種事情,真兒在三歲的時候都不屑做了。”說完,他挪動腳步,轉身坐回了案,再不說一句話。
雨下的很大,坐在屋中還能聽到雨珠“噼裡啪啦”地響,連窗紙都要被震破了。暴雨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天空就放晴了。下過雨後的泥土味道飄入了屋中,泰雅從不下雨,麗都下的都是小雨,所以這味道我竟是許久未聞,不禁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再睜開眼睛,發現姜瑾瑜就站在我的面前,嚇得我往後一靠,差點沒連人帶椅翻到地上去。他眼中有笑,轉身向門外走,邊走邊淡淡地說,“晚上記得去逐日宮,向父王謝恩。”話落,他的人也恰好消失在了門口,絲毫沒給我拒絕或者詢問的機會。
忙完一天的作業,肚子已經咕咕地唱起了小曲,姜瑾瑜自出去後,再也沒有回來,想起還要向蒼王謝恩,我就留了一張便條在他的案上,匆匆地去尋逐日宮了。
逐日宮是追雲王宮中心軸上的第二正殿,同時也是蒼王的寢宮。我扶著巨大的帽簷,艱難地問路,尋路,然後在一個長廊的轉角,終於因為踩到了衣服的下襬,摔在了地上。
痛死了……我艱難地坐了起來,摸了摸磕疼的下巴,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四周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長廊望不到頭也見不到人,我就像走入了迷宮之中,怎麼也走不出去。風吹過,讓我滿心的悲涼變成身體的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