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水庵建在後花園深處,此時已距離不遠了,秦元君抬起頭,只見在叢叢的樹林之中,露出一截青灰色的屋簷,令人奇怪的是,屋簷上乾乾淨淨,未覆新雪,想必是有人打掃。
和親王妃身體偏寒,經不得冷風,每到冬季,她房裡的地龍從來不斷,出門必要披上用西北蠻夷敬貢而來的皮草做成的披風,還要抱上一個暖洋洋的手爐。因為她怕冷的緣故,她的院中的積雪時常有人清掃,就連屋頂都不放過。
秦元君慢慢走在雪地上,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日子,不禁冷酷一笑,和親王妃表面上討好和親王,以嫡子的用度供著他,讓柳側妃和潘側妃嫉妒得牙癢癢,沒事便尋他的麻煩,曾經她還私下剋扣他的炭火,數九寒天裡年幼的他被凍得雙手通紅,連握筆都困難,為了發奮讀書,脫離王妃的掌控,他便養成鑽入被中讀書的習慣,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考上童生後,才得以糾正過來。
他一邊回憶一邊行走,倒是不小心忽略了周圍的動靜,就在此時,近旁的地面上傳來“吱吱”的叫聲,幾隻喜鵲驚乍而起,爭先恐後飛向一棵高大的樹木,那枝椏被喜鵲一撞,開始搖搖晃晃,其上的新雪被搖了下來,隨即簌簌而落,濺得秦元君一身的白雪,他驀地一抬頭,瞧見對面的樹叢後,站著一位女子。
雪花紛紛揚揚在她身邊落下,那一身薔薇色的紅梅織錦披風上頓時落滿點點白雪,愈發顯得梅花嬌豔,白雪晶瑩。
秦元君不由地蹙起眉毛,他和溫良辰起了同樣的反應,一瞧見梅花便不舒坦。
季雲姝按了按鬢邊的碎髮,也不管身上的雪,抱著一個鑲著貂毛的紅色絲錦捂子,朝他走了過來。
季雲姝長相和季雲卿極像,原本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後來嫁入和親王府之後,在她用心打扮之下,倒顯得比從前更為好看。只見她頭上戴著一套鏤金雕梅花頭面,耳懸赤金纏珍珠墜子 ,襯得她原本嬌弱的面容鮮活起來,既富麗光豔,又有一股淡淡的文雅秀麗之氣。
秦元君沒想到季雲姝居然突然出現,還不知她到底在此地等候多久,登時便心生警惕,往後退了一步,十分疏離地行禮道:“大嫂,冒犯了。”
季雲姝笑了笑,微微低垂雙眸,那濃密而捲曲的睫毛如同小扇,擋住了眼底那一絲極淡的憂愁,她福身還禮,柔聲說道:“四弟,是我唐突了。”
秦元君不知她打什麼主意,一臉冷漠地側過身,說道:“請大嫂先行罷。”
“……不,我。”季雲姝在原地踟躕不前,見秦元君態度決絕,她突然抬起頭,嘴唇微張,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大嫂有何事要說?”
秦元君挑起眉毛,望過來的黑眸一片沉沉,季雲姝驚得差點站立不穩,感覺自己的彷彿被他看穿一般,她猶猶豫豫地說道:“可否請四弟勸說親王,讓他……”
“讓父王饒過王妃?”秦元君直接接話說下去,然後挑釁地眯起了雙眼。
季雲姝臉色一紅,默默地點了點頭。
秦元君微微抬起下巴,心道,果然,秦宸佑那個廢物沒有辦法,只好讓妻子來求情。他又轉了轉眼睛,忖度道,恐怕秦宸佑接到訊息後,已經親身前往安水庵了罷。
也好。
秦元君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以免自己冷笑出聲。這會兒和親王正在盛怒之中,秦宸佑不趕緊尋個地方去躲著,反而親自趕去現場找麻煩,當真是欠收拾。
不過,他不會將這些告訴季雲姝,秦宸佑欠他和溫良辰的賬,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告訴秦宸佑,他休想。”秦元君冷冰冰地說完,一甩大麾便準備離開。
季雲姝出人意料地沒有再為王妃求情,而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十分關心的語氣說道:“聽說你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