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她說起此事的時候,花渡的神情卻微微一變,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半晌,突然說道,“《蘭亭序》我沒有,可是,若只是真跡的話……”他出神的看向了南方,“我家裡倒是有。”
未曾流傳於世的王右軍的墨寶,他前世的家中儲存著不止一幅,而且是在會稽山陰的那個家中。只是後來他慘死於東山,也不知是誰幫他收的屍,那些真跡又有沒有隨他下葬?史書上關於他的記載實在是太模糊了,三言兩語而已,莫說外人了,就連他自己都不能從中窺得真相。凡事還是要靠自己去尋才是。
為了送一份像樣的聘禮給她,花渡在許婚書定下之後又獨自回了一趟會稽,說是想去找一找自己的墓,然後取來那本真跡送給她。引商怕他再出事,本想攔著他,可也心知他其實是想回去看一看自己的家,最後便只能任他去了,只求他平安回來。
而僅僅過了三天,這個人便回來了,遺憾的說自己並未尋到那墓,想來自己當年是曝屍荒野了。
引商正想著如何寬慰他呢,那邊蘇雅就突然冒出個頭來,臉色很是為難,“許婚書沒有用。”
在本朝,只要有了許婚書,哪怕沒有任何儀式,兩人也算是結為夫妻了。可是眼下他們按著規矩寫下了許婚書,身邊的一切卻沒有絲毫改變。
蘇雅說,本不該如此的。
如果真的償還了這場姻緣債,陰間的簿子上一定會消去他們二人的名字,可是當他想盡辦法回陰間偷了那書簿一看,卻發現名字還在。
許婚書沒有用,還是要真真正正的成了親才算。
引商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卻發現他神色淡然,像是已經徹底妥協了,再也不會為此事憂心不甘。她不由斂了眸色,最終點下了頭。
平生見過許多女子嫁人、許多男子娶親,可是輪到自己,卻是頭一遭。當披上那青色的袍子後,引商沒有多看鏡中的自己幾眼,反倒將目光投向了門外,“什麼時辰了?”
這一場婚事,他們沒有邀請任何賓客,甚至婉拒了趙漓程念等人的道賀,整個小樓裡,只有三個人。
除她之外,屋子裡還有兩個人,可惜沒有人回答她。
蘇雅只覺得屋內的靜默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花渡更是始終出神的盯著地面。
他們都在等媒人所說的那個吉時,到了那時再將這些儀式挨個試上一次。那寫著姻緣債的簿子就在蘇雅手裡,等著看名字何時會消。
終於,夕陽西斜。
坐了一整日的花渡總算站起身,正要向門外走去,本該以團扇掩面等著他的引商卻也隨之站起了身,她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喚道,“姜華鳶。”
花渡的腳步一滯,卻未回頭。
“姜華鳶。”她的語氣更堅定了些,然後倏地上前扯住了他的手臂,迫使他與自己對視。
那張遍佈傷痕的臉,分明就是花渡的。可是她的目光卻落在了對方眼角下的疤痕上,“這裡,真是剛好遮住。”
遮住了本該長在那裡的紅痣。
華鳶每一次扮成他人模樣時,眼底似乎都有一顆紅痣。
“為什麼啊?”她有些絕望的甩開了他的胳膊,聲音都嘶啞了起來,“他又去了哪裡?為什麼會是你?”
早在“花渡”從會稽尋墓回來那一日開始,她便隱約覺得有些不對。直到這一日,她硬撐到了現在,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為什麼會是華鳶?他消失了幾日終於回來之後便扮作花渡來騙她嗎?那花渡呢,花渡去了哪兒?
幾日以來很少開口的華鳶一扭頭便看到了她眼邊的淚水,微微揚起的嘴角硬生生的斂了下去,正要說出口的話也止於唇邊,
引商流淚的次數實在是太少了,少到他努力去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