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好幾回,她都覺得他吻得不甚自然。
他從來都是細緻而體貼,那般癲狂甚至還帶著粗暴,仿若是要掩蓋些什麼。
殷夜躺在榻上,板著指頭想,是要掩蓋什麼?還是要證明什麼?
這人往長街一站,自還是郢都無數高門貴女的春閨夢郎,是……在外頭金屋藏嬌了?所以拼命掩蓋!
亦或者是,即將不惑,卯著勁證明自己從外到內一切如舊?
殷夜將這兩廂在腦中來回過完一遍,扯著錦被笑得花枝亂顫,笑到將將緩過勁的腰又重新疼起來……
今日勤政殿中,卷宗並不多,不出一個時辰便閱完批下。明日出發,剩下的半日時辰,謝清平出宮做了件至關重要的事。
他策馬疾行,去了萬業寺,帶回了小公主。
他道殷夜病了,睡夢中呼喚女兒,只得前來接回,旁得未再多言。
慕容斕自是關心,問如何便病了,病得可重。
「前兩日貪涼,昨晚給我踐行,飲了些未燙的冷酒,夜中便有些發熱。」謝清平撫著小公主的頭,面上有些澀意,「原也無礙,只是我聽得她喚晚晚……阿孃知道的,先前許多年,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我聽著實在受不住,便來了……」
「那趕緊帶回去。母女連心,確實分不開。」慕容斕慈和道,「不若這遭你便不回塢郡吧,陛下龍體最重。塢郡那頭,讓你叔伯他們操持便可。」
「不必。」謝清平道,「我明日便起身了,父親二十週年祭是大事,為人子女,沒有不回的道理。且阿孃不是說了,讓我將父親骨灰帶回。」
話至此處,謝清平面上愧色愈深,垂眼望過女兒,復又望嚮慕容斕,上前理了理她的衣襟,「這些年,孩兒不曾在阿孃身前盡孝,如今又帶走晚晚,再不趕緊著將父親接回,讓娘親安心,便實在太不孝了。」
「哪有的事。」慕容斕握上他理衣襟的手,「你在朝中,好好守著陛下,我和你父親便都知足了。」
謝清平頷首,只道,「這兩趟過來,都不曾見得慕容伯父,今歲他不在寺中過節嗎?英國公府也無人,慕容麓原是隨我同往塢郡,那頭有樁政事需他查驗。」
「他前些日子回了黎陽祭祖,估摸著快回了。」
「阿孃,不若今歲入宮同久久一道吧,慕容伯父亦不知幾時回來,左右潤兒也去的。您一人在寺中太孤單了。」說著,謝清平側首朝殷宸笑了笑。
一旁的殷宸聞此言,眼神微不可查地避一避,昨日他才將心中那事與慕容斕說過,眼下根本不敢直面謝清平。
中秋夜,他自然要去宮中。
卻不是為了與胞姐團圓賞月。
「祖母若不去,我便留下伴著祖母。」殷宸如常開口,演過心中惶恐。
「倒時再看吧。」慕容斕笑道,「入秋涼了,阿孃腿腳不便,若是彼時利索,便去湊個熱鬧。」
謝清平頷首,亦未再多言,瞧著天色不早,便帶著女兒起身離去。
慕容斕送至山門口,謝清平回首道,「今歲中秋節不能與阿孃共聚,且待來年可好?」
「好!」慕容斕持著佛珠的手輕拍在謝清平掌心。
圓潤珠玉滾動在母子彼此的手中,聯絡著又阻隔著他們。
已經走出很遠,謝清平回望山門,慕容斕緇衣素髮,仍舊立在門前,遙望著他。
西天雲霞漫天,謝清平清俊面容上是有暖色笑意的,他牽著女兒緩緩離去,希望此間溫情是真的,昨夜聯想只是他的虛妄。
他希望自己誤會了母親,他會用餘生去陪伴她。
昨夜,在殷夜逗他前,他根本沒有睡著。
混沌的腦海中有兩件事慢慢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