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明顯年代不對,她幾乎以為是有人照著她的樣子畫的觀音。
荀卿染出了片刻的神,便俯下身去,仔細辨認畫上的印章。畫上有兩枚印章,可是卻模糊不清,不是因為年代久遠,更像是被人故意磨削了去,根本分辯不出作畫的年月和作畫人的名姓。
“夫人?”荀卿染正在怔忪間,淨宜師太提著水從外回來,叫了一聲,荀卿染才回過神來。
“師太,這幅畫,可否告訴我來歷,這畫中人,又是誰?”荀卿染問道。
淨家師太看了看那幅畫,卻並不急於做答,反而慢條斯理地替荀卿染烹茶。
荀卿染急切間問出口,也覺得有些失態。淨宜師太既然讓她看到了卷軸,那麼自會告訴她答案,她不該如此著急。
這麼想著,荀卿染便心平氣和,又坐了下來,卻不由得再次打量淨宜師太。
淨宜師太的一身緇衣僧帽,少言寡語,使人忽略了淨宜師太的容貌。就是荀卿染,平常也只覺得淨宜師太的相貌屬於頗為耐看那一類的,現在仔細去看,淨宜師太雖已界中年,但卻面色如太,雖一派莊嚴,但眉目之間的風韻亦頗為動人,可見年輕時定是也是絕色的美人。
淨宜師太對荀卿染的注視並不以為意,泡了茶奉上,見荀卿染已經毫無方才的急切,從容地品著香茶,不覺暗暗點頭。
“夫人想是看過了畫上的落款,這作畫的人是什麼人,貧尼也並不知曉。”淨宜師太開口道。
“那印章雖模糊不清,但是憑師太的書畫上的造詣,兩相對照,也不能知道作畫人是誰嗎?”荀卿染見淨宜師太開口,忙問道。
淨宜師太笑了笑,“夫人誤會了,貧尼說不知作畫人是誰,實在是作畫的人名不見經傳,不過是一畫工爾。”
荀卿染拿了畫卷,指給淨宜師太看,“師太,我雖不太懂畫,但是能畫到這種程度,不說別的,只說用色,**的造詣,就不會是無名之人。”
淨宜師太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可一概而論。縱觀天下,不少名不符實,自然也有淹沒無聞的。”
“師太讓我瞧見這畫卷,為何又不肯實言相告?”荀卿染問。
淨宜師太靜默半晌,才道:“貧尼是真不不知道作畫的人的姓名。”
“那畫中的觀世間菩薩,可是有什麼來歷,莫非是照著什麼人畫的,師太可知那人是誰?”荀卿染指著畫中的觀音問道。
“這個貨尼到是知道一些,不過也只是傳聞,不足採信。”
“我與師太也不過閒聊,師太就當講古,我也當做閒話來聽。”荀卿染道。
“夫人猜的沒錯,這觀音確是照著真人畫的。”淨宜師太抿了一口香茶,這才緩緩道來。
本朝有一戶姓顏的人家,據說是書聖顏真卿的後人,不僅家資豪富,而且頗有文名,近四代中就出了三位內閣大學士。
“顏家前幾代有位家主,最喜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詩句,因此特意建造了一座園子,遍種楓樹。十年、百年、數代清貴,楓樹成蔭。誰又想到,旦夕間就灰飛煙滅,物是人非了那。”淨宜師太的語氣中滿是惆悵。
“是發生了什麼禍事?”荀卿染小心地問道。
“二十幾年前,顏家傳到那一代的家主書畫雙絕,卻懶於仕途,不過他交遊廣闊,最喜寄情山水之間。一次外出,他帶回來一個年輕的畫工,並留在家中,說請來刻年畫,卻待之如上賓,這年畫一刻,就刻到了年末、又到了第二年。”
淨宜師太說到這,又停下來,注目遠方,眸子中一片幽深的靜謐,卻又似乎正翻滾著驚濤駭浪。
荀卿染並不催促,只靜靜地等待。
良久淨宜師太才又開口,“接下來的事情,預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