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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廂泉的敘述中,他把紅信作為此次犯罪的策劃者。乾清知道,這怎麼可能?一個青樓女子,被致幻藥物弄的瘋瘋癲癲,怎麼可能想出這麼複雜的手法?方千就更不可能了!
乾清看著傅上星,他還在喝酒,只是不再倒了,慢慢品味著手中的那一杯。
乾清感到一陣戰慄。傅上星不僅慫恿方千自殺,他還安排了紅信的死。一切都是他,一直都是他!了結紅信,讓方千感覺到無邊的痛苦以至於自盡,而且,他也知道了碧璽的下落。一切一切,若非廂泉插手,傅上星就脫罪了。
一絲破綻都沒有啊!
廂泉以為傅上星只是不擇手段的想找到碧璽的屍骨。但是乾清明白了,比起這個,傅上星更想讓仇人痛苦。他讓紅信在樓裡近乎瘋狂,在自責與癲狂中自殺。讓方千看著愛人死在眼前,最終飲毒,在悔恨中死去。
這是最惡毒的復仇。
傅上星的眼中,恨意早就變成了陰毒。
乾清驚恐的看著,廂泉從始至終的平靜,不是因為廂泉夠冷靜,而是因為他沒有意識到眼前人的危險性。傅上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乾清堅信這一點。
但是廂泉不知道。
眼下,傅上星已經醉上七八分,他髮髻鬆散,如同一棵從井邊生長出來的綠樹。
“易公子……你到底想怎樣?”
“勸你回頭,”廂泉淡淡的道,“你是一位好郎中,我希望你忘掉。”
遠處廳堂裡觥籌交錯,燈影搖曳,似乎又有纏足舞姬出場,在白棉窗上投下俏麗的身影。這邊與那邊,似乎不屬於同一世界。
“忘掉……”傅上星的笑容好似春日陽光,他的整個人卻是屬於寒露之夜的。頎長身影看著模糊,彷彿隨時都要遠去融入漫長黑夜。
“重新開始,很簡單的。除我之外,再也沒人知道此事。”廂泉語氣急促,也不知是在急什麼。乾清暗罵易廂泉這個呆子,這不是擺明了挑唆傅上星滅口麼!
乾清心裡說不出滋味,他雖然願意相信傅上星——認識他這麼久,此人的品性乾清了解。但是乾清更願意相信事實。
傅上星抬頭看著廂泉,眼眸如星,直勾勾的問道:“你知不知道是我策劃的一切?紅信的死法……是我策劃的。是我讓他們痛心疾首生不如死,是我……”
他竟然承認了?
乾清緊張而詫異的看著,大氣也不敢出。
“而且,方千的死也是我造成的。我把砒霜給了他,告訴他,紅信石可以做成砒霜,如此自盡自然不錯。他為人正義,心裡明白。既然有罪,與其聽候官府審判,倒不如自我了結。”傅上星苦笑一聲,又慢慢拉過來酒罈子。
傅上星平靜的訴說著,等待廂泉的答覆,似乎是期待什麼,又略帶絕望:“易公子聰明絕頂,難道真的不曾想過,我是如此罪大惡極之人?”
風依然吹著銀杏的微黃葉子,如雨般傾瀉而下。轉眼就鋪了厚厚的一地,等待來年春日化作泥土再育大樹。
廂泉吸了一口氣,沒有表情。沒有厭惡、沒有同情、沒有詫異。
“想過,但這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只要你放下。”
“放下?如何放下?放下之後去幹什麼?繼續給人看病?我還可以做一名郎中?好好活著?”傅上星像是聽到好笑的事,放聲笑著,撿起身邊的一片枯黃的銀杏葉子,放在手裡捏碎了。
他似乎落淚了。
廂泉的聲調變了,變得嚴厲冷酷:“否則呢?斬首、流放,這些都不是懲罰一個人的最好方式。你痛苦,極度的痛苦,你活在了罪孽中。同樣的事,你不會再犯第二次。那麼……可以了。”
秋風乍起,傅上星的暗色衣襬被風席捲,與落葉一同飄動。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