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顏氏的丈夫,蒲松齡連名字都懶得給起,叫他個“某生”。
顏氏
顏氏開頭以為考不好是因為丈夫不努力,就像嚴師一樣督促丈夫唸書。沒想到丈夫愚鈍之極,苦讀也沒效果。有一次參加考試失敗,回到家嗷嗷哭。顏氏說他:“君非丈夫,負此弁耳。使我易髻而冠,青紫直芥視之!”弁是帽子。意思是:你簡直算不得男子漢大丈夫,辜負了這頂帽子。如果我女扮男裝,考個大官兒,就像撿根草棍那樣容易。丈夫聽了大怒,說:“你沒進過考場,以為考個功名像你在廚房煮稀飯那麼容易?你如果是男的,恐怕也跟我一樣。”顏氏說:“下次考試,我替你。”
這對小夫婦以兄弟的名義回到老家一起參加考試,哥哥落榜,弟弟,實際是妻子,一路綠燈,第一年中順天府第四名舉人,第二年中進士,派做桐城令,政績傑出,升河南道掌印御史,富比王侯。顏氏女扮男裝,把封建重壓下婦女被壓制的才能充分地表現出來:有文才,可以在制藝文上超過男人;有治國才幹,吏治超出男子。顏氏跟花木蘭替父從軍一脈相承。
但蒲松齡的生花妙筆沒有停止在顏氏如何以聰明才智為女性揚眉吐氣上,而是意味深長地進一步描寫,顏氏後來把功名讓給了丈夫,自己閉門雌伏,也就是老老實實守在閨房。因為生平不孕,只好自己拿錢給丈夫納妾。她對丈夫說:“凡人置身通顯,則實姬媵以自奉;我宦跡十年,猶一身耳。君何福澤,坐享佳麗?”她的丈夫開玩笑說:“面首三十人,請卿自置耳。”這當然只能是玩笑。山陰公主有男寵,武則天有,但這特權卻不是一般婦女能有的,山陰公主還因此作為淫婦,千百年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顏氏不可能置面首,她的丈夫卻心安理得地納小妾,買丫鬟,傳宗接代。顏氏瞧不起“侍御而夫人”,也就是表面是達官貴人實際比弱女子還軟弱無能的男人。但到了婚姻家庭中,這位才能出眾的女強人不得不敗下陣來,不得不心甘情願地用自己賺的錢給丈夫納妾。在男尊女卑的時代,男女愛情永遠不會真正平等,這,就是蒲松齡筆下的歷史真實。在顏氏身上,女扮男裝的傳統形象有了新內涵,更深刻的內涵。
第35節:花姑子
綠蜂,鸚鵡,烏鴉,彩翼飄飄為情來,福地洞天,別開世界。
異類有情堪晤對
魯迅先生說:“異類有情,尚堪晤對。”
白秋練跟慕生相戀,隨慕生回家,必須得帶上家鄉的水,吃飯時,像加醬油、醋一樣,新增到食物中。湖水用盡,白秋練像涸轍之魚病倒,日夜喘息,奄然而死,臨死時交待:“如妾死,勿瘞,當於卯、午、酉三時,一吟杜甫《夢李白》詩,死當不朽。候水至,傾注盆內,閉門緩妾衣,抱入浸之,宜得活。”慕生如法炮製,白秋練復活。原來,她跟慕生相戀,是因為共同愛好詩,她離不了詩,也離不了水,杜詩竟然對她起到“保鮮”作用,湖水竟能讓她復活,因為她本來是離水不能活的水族!慕生雖知秋練“異類”,愛慕如昔,戀情如昔。
素秋是個粉白如玉的少女,她的哥哥結拜了一位異性兄長,她用尋常的綢子剪成一個一個小人,奔走上菜,嗽口水誤濺身上,婢女墜地變成了四寸長的帛剪小人。素秋不愛紈絝子弟丈夫,用幻術保持清白,每天晚上用眉筆畫丫鬟,丫鬟就變成她的樣子,跟紈絝共枕蓆。素秋為丈夫所賣時,幻化成“巨蟒兩目如燈”,將眾人嚇退……素秋一直帶有明顯的異類感,原來,她是書中蠹蟲所化,而其異類本相,是用她哥哥死後變形表現出來的:“棺中袍服如蛻,揭之,有蠹魚徑尺,僵臥其中。”俞慎雖知素秋異類,關愛如昔。
花姑子
《花姑子》是個奇特的愛情故事。安生有放生之德,受恩老獐“蒙恩銜結,至於沒齒”。當安生夜行遇險時,章叟救迷途的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