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說:“小生此間之第主,候卿討房稅耳。”狂生口吻畢肖。對神情婉妙的少女章阿端,他竟然“裸而捉之”,馬上“強解裙襦”。章阿端幫他把妻子從陰世招來後,他“禁女勿去,留與連床,暮以暨曉,惟恐歡盡”。戚生雖放蕩不羈,對妻子卻有深情。戚妻眷戀丈夫,寧可繼續做鬼,不樂意“將生貴人家”,一再賄賂押生者,不要讓她重新投胎,以求得與丈夫團聚。情之所鍾,生者可以,死者可以生。戚妻因情而樂意長死,是聊齋寫盡至情的又一新蹊徑。
梅堯臣主張,寫詩要“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聊齋寫鬼巧妙,似確有其事。《長治女子》寫道士看上美麗的陳女,誘引她的靈魂出竅,殺害陳女肉體,再戕害利用其靈魂進行犯罪活動。陳女靈魂出竅的過程,靈魂與肉體分離的過程,寫得驚心動魄而又入情入理。
按傳統說法,人的生辰八字對人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道士先向算命者騙取了陳女的生辰八字,然後做法誘引陳女靈魂離開身體:陳女“忽覺足麻痺,漸至股,又至腰腹,俄而暈然傾僕”。似乎陳女靈魂由足部開始徐徐離開身體。道士捉而捺之,陳女欲號,卻喑不能出聲。道士以利刃剖女心,女“覺魂飄飄離殼而立”,人的靈魂與軀殼之間互相感受,似幻似真。從此,被剖心而去的陳女軀體被道士拋在牛頭嶺,陳女之心也就是靈魂,卻在她自己觀察下,被道士匯入了木人:“視道士以己心血點木人上,又復疊指詛咒,女覺木人遂與己合。”從此,有著陳女靈魂的木人,變成道士手中犯罪的工具。道士掌握陳女的靈魂為他的非法活動服務:“今遣汝第一差,往偵邑中審獄狀。去當隱身暖閣上。倘見官宰用印,即當趨避。”道士還令陳女靈魂限時返回,否則即以釘刺其心,“使汝魂魄銷滅”。陳女為道士所遣,“飄然遂去”。“飄然”二字,加重魂遊的氣息。但是,鬼魂懼怕官印,“女未及避,而印已出匣,女覺身軀重耎(同”軟“),紙格似不能勝,嚗(bó)然作響”。道士機關算盡卻送了自己性命,他以為木人可以在頂棚站立,結果冤魂之重卻令棚頂迸裂,陳女的冤情得到申雪,道士受到應有懲罰,陳女投胎為縣令之女。
長治女子
《長治女子》寫由他人攝魂並驅使靈魂進行犯罪活動,是蒲松齡創造的特有靈魂存在方式。在中國古代小說中,還沒見到類似描寫。
餓鬼和虛肚鬼王
蒲松齡最後功名是歲貢,得儒學訓導銜,且是“候選”,要等到有空額時才能上任。因年過七旬,他一直沒機會赴任。妙不可言的是,聊齋竟寫了位上任的儒學訓導,壞事做絕,洋相出盡,這就是聊齋名篇《餓鬼》。
臨邑訓導朱某的前世是綽號“餓鬼”的馬永。此人“衣百結鶉,兩手交其肩,在市上攫食”,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在市面上搶東西吃。他為什麼這般乞丐相?因為坐吃山空。有位好心的朱叟送錢讓他做本錢謀生,也被他“坐而食”盡。這個百無一是的馬永卻和臨邑學官一拍即合:馬永因為怕遇到自己的恩人朱翁,就跑到臨邑,晚上住在學宮裡,因為冷,竟然摘下聖賢雕像頭上的旒,取板燒了取暖,被教官抓住,“怒欲加刑”。馬永便向教官表示:“願為先生生財。”二人達成骯髒交易:由馬永去敲詐有錢的學生,以刀自劙(lí),再誣告學生,讓“學官勒取重賂,始免申黜”。這樣做了幾次,引起公憤,被秀才們揭發。縣官把馬永打了四十大板,枷號示眾。三天後,馬永死於獄中。朱叟夜裡夢到馬永穿著官服來到自己家。第二天,妾生子,朱叟知道兒子是馬永再世為人,取名“馬兒”,到20多歲,馬兒先做了秀才,後食餼(享受朝廷補貼),60多歲時,做了臨邑訓導。
第10節:林氏
《歌德談話錄》有言:“藝術的真正生命正在於對個別特殊事物的掌握和描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