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進去了,只覺得滿室輝煌。
“今兒不該來長寧殿呢。”
幾個人才落了座,張雲芙便發難道。
和妃有些怨憎地瞧著她,太后的目光有些許探尋,金夫人是玩味。而虞素與皇帝,根本沒往她這兒瞧!她素來穩得住,就連上回在皇上面前做下那樣的事,心裡雖說也窘得很,但仍舊拿得住;兼之皇上如今在暗裡地對張家多有提拔,張雲芙也不過是明面上向著太后和妃。但話轉回來,再怎麼聰明識大體,她也是個女人,更遑論她還是個與皇帝有過少年情分的女人。
張雲芙自知失言,但心裡那口氣咽不下,就跟中了邪似的,一時間難顧全體面,語調也顯得尖酸刻薄。
“聽說虞貴嬪才從冷宮裡挪出來,皇上就賞了好些夜明珠,個個都可與日月爭輝。今兒天色不好,合該去明福宮才是,只擺幾顆珠子在大殿裡,保準亮如白晝。”
太后聽罷便十分不虞。
“貴嬪娘娘還是一如既往得皇上喜歡,這般境遇,我修十輩子的福怕也修不來。”
金夫人端著粉定海棠描金的蓋碗,輕輕將蓋子揭起來,一手豔色蔻丹,於細微處彰顯她的華貴明麗。虞素知她是敵非友,並不急著說話,而是同她一樣端起了手邊同色的粉定蓋碗。
三沸的泉水,頂好的信陽毛尖;即使不得帝心,有皇太后在,誰也不敢怠慢公孫展顏分毫。是以又有什麼好爭,被好吃好喝供著,坐著萬人敬仰的位置,安心做個閒人,這才是給她們公孫家積福呢。只可惜公孫家的女人不會懂這個道理,縱是看上去清心寡慾如修行的居士,骨子裡還是小家子氣,窮盡畢生也只知道爭一時的長短!
她難自控地露出淡漠嘲諷的笑容,金夫人眼觀八方,見她從容,一時間竟覺得眼前這人並不像她。金夫人佯喝了口茶,又說:
“初見和妃娘娘,行宮偏遠,雖說是我在當家,卻也淘不出什麼好物件;不過回宮之前我倒偶得了一對小銅鶴。不比金玉價值連城,也不是上古之物,不過那工匠手藝極好,一對仙鶴做的栩栩如生,我想著這是吉物,不敢自專,又因從未見過娘娘,不知道娘娘喜歡什麼忌諱什麼,便借花獻佛,權當是我給娘娘的見面禮了。”
金雲綢不過一個從一品夫人,卻嚷嚷著給這位位同副後的和妃娘娘送見面禮,這般的藐視宮規,又不給太后體面,真真是難纏。
和妃見金夫人跋扈,本來八分的不喜也變作了十分,但在心上人面前卻不敢露了小氣,一張臉笑吟吟地,彷彿是多日不見的姐妹,仔細論起來彷彿可以融化初雪。
張雲芙見沒人理她,心裡更恨,正要再搭腔,卻拿餘光瞟見皇帝那張冷淡肅然的臉,心裡一緊,萬般心緒也只能如金夫人一般化作一張笑臉。
眾人又絮語一番,太后萬般無聊,對兩個皇孫也沒有特別疼愛的舉動,只是叫過來一板一眼地問了些家常話,又讓人賞了許多金銀玩器,便推說困了。
人群漸漸寂靜下來,外頭的雪倒是越下越大,公孫展顏少年心性,帶進宮來的婢女也活潑,見下了雪,臉上就先露出一股子喜氣。
屋子裡的女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皇帝見她們不聒噪了,這才叩著桌子,臉上也鞠著很溫柔的笑意。他是天之驕子,又是這宮中女子唯一所靠,他尚年輕,樣貌又出挑,此時眉眼含笑,不說和妃這樣本就心存戀慕的,就連已為人母的金夫人,也從心底生生升起一絲嚮往來。
“朕還有件事想與母后相商。”
興許是屋頂的雪落在地上,趴的一聲,悶悶的像老實人敦厚的笑容。虞素低著頭撥弄拇指上那一枚祖母綠扳指,是前幾日東方止悄悄賞的,水頭好得很,一瞧就知道是天家御賜,世間無兩。
皇太后見他態度恭敬,面上就先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