箇中東的孩子,第一批從地球的四個角落聚集在這裡的流浪漢的寶貴成果。為什麼他不能待在巴勒斯坦的家裡?儘管他的父母還懷有一點點鄉愁,對中東的情趣和口味還有一些不適應,對一個完全不同的傳統還有一些稍縱即逝的記憶,但為什麼阿弗納也會有這些感覺呢?確實,大多數土生土長的以色列人沒有這些感覺。然而,事實證明,阿弗納與眾不同。
這次度假跟其他假期沒什麼區別。它是專門為阿弗納安排的,雖然開始的時候他是最沒興趣的。美國是一回事,可是德國根本喚不起他的任何想象。恰恰相反,德國是一個納粹分子老是屠殺猶太人的地方,難道不是嗎?可是現在,為什麼阿弗納連見都沒有見過的外公要他們去那裡?
然而,讓他感到吃驚的是,1959年的夏天,阿弗納發現生活中他喜愛的一切——包括他從沒見過的不知道自己會喜歡的那些東西——彷彿由一個魔術師彙集在了一個城市,展現在他面前,讓他吃驚不已。後來,他回到以色列以後,想把法蘭克福描述給他的一些朋友聽,可是描述不出來。它是一個夢,一個奇蹟,不可言傳。
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就想象一座位元拉維夫大得多的城市吧。在這座城市裡,一切整潔有序,大街上沒有摩肩接踵的人群。而且一切都高高大大,忙忙碌碌,街上有最亮的霓虹燈和無數的汽車。阿弗納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汽車,跟美國差不多。沒有半途而廢的樓房,沒有成堆的磚塊,沒有一堆堆的泥巴,沒有上面擱著木板的排水溝。
他們剛在法蘭克福待了一個星期的時候,外公給了阿弗納一個包裹。裡面是一臺電晶體收音機。一臺電晶體收音機!並不是阿弗納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存在,他記得自己曾在一本美國雜誌上見過它的照片,而是外公把這個東西遞給他時就像遞個蘋果一樣。這給他一種全新的感受。在以色列,只有總理本·古裡安才能收到這樣的禮物!
然而,法蘭克福奇蹟一個最重要的部分還是“空氣”。
多少年後阿弗納仍然用這個詞來描述它。不是“氣候”,而是“空氣”。阿弗納喜歡的氣候還是以色列的——陽光、藍天。即使他在部隊裡才學會游泳,他也喜歡地中海阿什杜德的海灘。他的確喜歡溫暖的氣候,而不喜歡寒冷的氣候。所以不是“氣候”,而是“空氣”。
對阿弗納來說,法蘭克福的空氣裡存在著某些東西,如活潑、乾淨、舒緩和健康。或者說缺乏某些東西,如沉重、潮溼、壓抑和險惡。他後來才知道,不僅僅是法蘭克福,北歐城市如阿姆斯特丹和巴黎的空氣都是這樣。倫敦和美國的空氣也是這樣。
“我們來這裡你高不高興?”在法蘭克福待了大約一個星期以後,他的父親這樣問他。“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我喜歡。”
父親只是笑,但母親聽見他的回答之後,心情有些複雜。
“記住,”有一次,她對阿弗納非常突兀地說,口氣也比平時嚴厲得多。“你見到的大街上的那些人曾經想把你父親的家人和我的家人斬盡殺絕。”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父親說。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
阿弗納不需要別人提醒。在雷霍沃特的學校裡,幾乎沒有一天、沒有一節課不講“納粹大屠殺”之類的。但是,阿弗納仍然喜歡法蘭克福——正如他喜歡其他歐洲城市一樣。
在他們計劃飛回以色列的那天,命運發生了轉折。它向阿弗納揭示了這樣一個道理,那就是:大事件是如何取決於小事件的。如果不是浴室裡的水垢的話,阿弗納是不會在法蘭克福再待十個月的。他不會在那裡上學,不會像一個本地人那樣說德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