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林銳,只要他還能在鏡子中看見那個自己曾經甘願為之付出一切的臉,他就永遠不可能走得出來。
即便有時候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個身體在一點一點的衰弱下去。睏乏和疲憊,沉默和混沌,甚至是在公眾眼中引以為美的病態,其實都是可以感知的生命流失的種種跡象。它們越來越清晰地蠶食著自己,然而他卻並不願去改變什麼。或許知道自己從來就是這樣逆來順受,所以選擇了這種得過且過的方式,好歹也算是一種偏執吧。
忽然只能自嘲地一笑。
*****
回到包間的時候,裡面只剩下仲源一個人。
“Fed打電話去了。”不等林銳問,他便先開口,邊說邊微笑著遞過一杯GIN。
“哦。”林銳坐到他旁邊,結果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杯放在茶几上。手還有點抖,杯底觸到茶几上的時候有幾聲細碎的不規則聲響,好在並不明顯。
“酒量不錯嘛,跟著Fed那酒罐子鍛煉出來的?”仲源微微愣了一下,開著玩笑說。將目光從林銳的指尖移開,拿起酒瓶又給他緩緩斟上半杯酒。自己也一仰頭陪他喝了一杯。
林銳草草謝過,端起酒杯頓了頓,隨口問道:“他很能喝?”印象中公眾場合裡Fed倒是頻頻替他擋酒,但具體酒量如何,自己倒好像沒怎麼在意過。
仲源優雅一笑,說:“自稱‘千杯不醉’。”
林銳笑了出來,這蹩腳稱謂對Fed那德行而言倒是毫不奇怪。想著一仰頭,又喝乾了杯中的酒。
仲源不動聲色將目光定格在林銳的面上,此刻後者原本蒼白如紙的面色因為灌了兩杯酒,已經微微泛起紅暈。隨著目光緩緩下移,很快就看見林銳有些微微敞開的領口。白皙的面板隱約顯露了出來,若Fed見了,指不定又會浮想聯翩,若剛好喝了點小酒,沒準還會湊上去蹭幾下。
但對於仲源而言,他的注意力卻完全被那打著褶皺的衣領所吸引。作為一個衣著服飾極度講究,甚至還帶有一點潔癖的人而言,這是絕對不可容忍的。
“林銳,領口亂了。”依舊保持著蒙娜麗莎般的微笑,仲源緩緩將目光從衣領移到他面上。
林銳低頭看了看,發現確實有一角向內彎折著,估計是剛才揪住領口的時候太過用力的緣故。伸手展了展,那彎折卻依舊很頑固地不肯歸位。又使勁往外翻了翻,還是不為所動。然而林銳他不是仲源,在這些細節上不會那麼講究,弄了幾回,都以失敗告終,便懶得再繼續了。姑且就這樣,也不是很明顯的。
然而他一抬頭,卻險些撞上另一個腦袋。
仲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林銳面前。他單膝跪在沙發上,伸出手握住林銳的衣領。林銳一驚,在觸到他指尖的那一刻放開了自己還留在領口的手。
背光之下,仲源的面容認真沉靜,有些飯反光的眼鏡片下,一雙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林銳的脖頸間。修長的手指從後頸開始,輕輕捋向前面,最後落在那捲曲的領角,微微使力朝捲曲的反方向翻了翻。
林銳起初有些侷促,隨後也只是把身子向後靠了靠,神色間恢復了一貫無所謂的樣子,只是有點不知道應該把目光往哪放。
而仲源顯然沒有注意到,他專心致志地解決好了衣領問題後,直起身子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一抬頭,卻剛好觸到林銳看著自己的目光。
漆黑的瞳孔,空洞得看不到任何情緒,但仲源卻覺得自己從中看到了太多,或者說回憶起太多。然而無論看得到看不到的,回憶起的沒來得及回憶的,都在那一刻藏身於那雙眼睛裡,對他有著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如此近距離地相對,他才清醒地發覺,明明是林銳,明明還是林銳,卻因為這雙眼而突然變得陌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