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來那個男子,是他。
她一直在向他傾訴著她的情懷。可是他,終是傷著她。
他看著面前一臉清冷柔弱的女子,實在想不起這個他深深愛著的女子的帶笑模樣。
這個女子在一樹雪白下的回眸一笑,彷彿只存在了畫裡。
今日的素月,一身灰衣,冷清,淡漠,隱含,卻再也沒有了那讓他貪戀的嫻靜笑顏。
他轉過身子去,靜靜聽著她淡雅的琴聲,有了愧疚。
因為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琴音裡沒有了舞劍的衝動。
他愧疚,在素月的琴聲裡尋找另一種琴聲,愧疚,在梨樹下想起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
他終是在素月面前揮不去她的影子,所以,他是對不起素月的,也負了那個她。
“素月,本王的心中永遠只會有你一個人,以後本王絕不會再讓你離開。”他望著那湖碧波,突然有了誓言。卻見那雙利眼只是緊緊盯著碧波盪漾的湖面,有著掙扎。
孟素月停止撫琴,杏眼幽思,然後站起身子走至他身邊,亦望著那湖碧波,輕喃:“只要律的心中有素月,就夠了。”
皇甫律看向孟素月,一瞬間為她的話有了心疼,他一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痛苦地道:“素月不要這樣說,本王的心中從來就只有素月你一個人。”
孟素月輕輕倚在他懷裡,靜靜閉了眼,沒有再言語。
皇甫律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亦是痛苦的閉了眼。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裡還有另一個女子,所以他對素月有了深深的愧疚,遂,更加摟緊懷中的素月,壓住心中的掙扎。這是他第一次有了徘徊。
*
小姝從膳堂再次回到房裡,發現姐姐仍是坐在琴架旁撫琴,玉指輕撥,點滴憂傷,痛人心懷。
依然是那夜的曲子,她本是愛聽那曲中的婉轉悱惻,卻偏偏配上紅衣女子眉心的憂愁,成了一曲幽思。她看著那眉心的憂傷,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姐姐的傷口,估計是好不了的。她怎麼能告訴姐姐,今日王爺帶著那孟素月入了宮,正甜甜蜜蜜的雙宿雙棲。她又如何不明白,姐姐這一身紅衣,其實是穿給王爺看的,傻姐姐仍是期盼著那個男人的回頭呵。
可是,可能嗎?
琴聲嘎然而止,似是聽到了她心裡的所想。
紅衣女子抬起頭來,一張絕色容顏在紅衣的襯托下有了豔麗妖嬈,似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又似一株美豔高貴的牡丹,總是攝人心魂的。
那雙秋水眼瞳看向窗外,頃刻又收回,讓那濃密羽睫沉沉壓住思緒,然後素手輕抬,琴面又有了點滴憂傷,卻見那羽睫有片刻的劇烈扇動,即刻又恢復平靜,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憂傷的陰影。
直到外面的天色黑了去,那琴聲仍是不止。一室輾轉,一室憂傷。
小姝一直守在旁邊,總感覺今天的姐姐有點不對勁。
四更的天,琴聲歇了。
紅衣女子撐著身子站起身來,然後扶著桌椅走進屏風後。
再出來,她已換下了那身紅衣,一身素白,清雅脫俗。
而她手上拿著一支碧玉釵和一封信。
她將信和碧玉釵壓在桌上,“小姝,我們離開這裡,現在就走。”
*
破曉時分,一輛華麗的馬車從王宮的東大門轆轤而出,往碩親王府方向而去。
清晨的大街,已有了些喧鬧。小攤販的叫賣聲已是不絕於耳了,只是一些茶樓酒樓布莊因為沒有早市,遂仍緊閉著門。
車內,皇甫律緊緊抱著懷中的柔弱女子,幽深的雙眸沒有焦點的看著窗外,女子躺在他懷裡,亦是看著外面,兩人靜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