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間,馬良就想起了幾天前的那個奇怪的夢,好端端的父親成了殘疾人這不是跟殘聯扯上了瓜葛?難道故去二十多年,在陰間裡的父親竟能未卜先知,提前給兒子某種暗示?!
見馬良低頭沉思,喬峰忍不住問:“你怎麼了?說話呀!”
馬良抬起頭,有點擔心地說:“獨當一面,我能成嗎?這多年咱一直給人家打下手的。”
喬峰不悅地剜了馬良一眼:“先不要顧慮嘛,你原來就是副科級幹部,沒人說閒話的,真要是有人嘀咕,好賴有我這個老戰友為你擔待著哩!”
這時,有工作人員進來辦事,馬良就適時地告辭。喬峰一直把他送到樓梯口,叮嚀道:“你沒意見的話,縣裡明天發檔案,大後天到崗上班。據說老韓的老毛病又犯了,已住院好多天,殘聯那邊正群龍無首,不知亂成啥樣啦。”
馬良仰起頭,衝喬峰笑了笑說:“那我就試試吧!”
理事長 三
返回民政局大院時,馬良抬腕瞧瞧表,距下班時間還差一刻鐘,懶得再去辦公室,就直接進了後院的家屬樓中。他沒有做飯的習慣,乾脆把懶散的身體重重地扔進沙發裡,點燃一支菸,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出任縣殘聯理事長的訊息,並沒給馬良帶來多大的驚喜,卻多多少少讓他的某種虛榮心獲得些許滿足。想想在機關坐了二十多年辦公室,熬過四十,而今終於可以獨當一面發號施令了。縣級殘聯理事長雖說只管幾個人,卻也算是公雞頭上的那塊肉,大小是個冠(官)兒,一把手,正科級,對於許多挖空心思想調進城裡的鄉鎮幹部來說,是塊不可多得的肥缺!最重要的是這和夢中的父親有了牽連。
提到殘聯,民政局裡的機關幹部再熟悉不過了:縣殘聯的前身是成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盲聾啞人協會,雖說開頭熱鬧了一陣,還開了成立大會。但過後基本上沒被重視,協會既無場地也沒牌子,就連主管協會工作的秘書長一職也是局辦公室文書兼著。當初縣殘聯成立時,還在民政局城福科任副科長的馬良,受局長黃政民的遣派,協助搞過一段前期籌備工作。等到決定殘聯工作人選時,按政府檔案精神,理事長一職由民政局局長兼任,殘聯歸屬民政局一個股室,縣裡原來擬讓馬良擔任副理事長一職,後來聽說是縣委分管組織人事工作的黃浩副書記不贊成。最終把城福科科長韓民義調了過去,誰都曉得五十出頭的老韓在機關窩了半輩子,算給了個出頭露臉的機會。照以往慣例,機關新設立的科室若定下負責人,在定其副手時,組織上會首先考慮當事人的意見。於是,韓民義挑選一塊坐了十多年辦公室的康正年去了縣殘聯。
西川縣殘疾人聯合會成立後,局裡在緊靠大門西邊的一排廈房中騰出間十二平方米的辦公室,從信訪室搬過來一張桌子兩條板凳,連個檔案櫃都沒得。當有殘疾人來上訪,韓民義和康正年就得站起來讓出凳子,立著招呼、記錄。局機關一些閒得坐不住的職員,經常在路過時站在殘聯門口,忍俊不禁地打趣:“老韓、正年,站著哩?!”“站著好嘛,站著辦事效率高。”言罷,掩嘴竊笑而去。
殘聯成立大半年後,訊息才傳到城外的鄉村。殘疾人知道有了替他們出頭管事的單位,便紛至沓來找上門,大到生活困難,小到挨打受氣,皆找殘聯解決。韓民義和康正年整天忙得陀螺樣轉個不停卻只能維持一般的接待工作,根本沒有空隙著手處理問題。一沓一沓上訪材料就只能轉給局裡的救濟科、城福科,以及工商、稅務、城管、派出所和各鄉鎮民政辦。因為缺乏協調督促,殘疾人反映的諸多問題出了殘聯門後,便石沉大海。問題解決不了,殘疾人反覆上訪,如此一來形成惡性迴圈。人多時殘聯辦公室門口排起的上訪者隊伍,蜿蜿蜒蜒直伸到大門外的馬路邊。那些衣著破爛、蓬頭垢面的殘障者或架著木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