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其實現在我們醫院針對慢粒白血病的診治,在同類醫院裡還算很有成效的。而且你這個病發現得還算早,只要積極配合醫生,選擇合適的治療法案,還是很有把握延長生存期的。臨床上十年以上的病例也不少。”
第二十一章,故事
“我知道。我前同事就是這個病。”我看著手裡那張千斤重的紙,笑了笑,遞回去給醫生。
我沒騙她。那是我前家公司跟我差不多時間進去的一個同事,年紀比我還小點,得的就是這個病,後來……自然沒什麼後來,他在醫院熬了幾個月,家裡欠了一屁股債,唯一的妹妹考上大學都沒敢告訴家裡。
告別醫生出來,在電梯口碰到接待我的那個護士,她推著空輪椅路過,見到我時頓下腳,似乎為難不知道該不該笑,表情因此看起來有些尷尬。
“周先生。“
我跟她點點頭,笑笑:“醫院這麼忙,你們主任可不捨得放你假。”
“檢查結果,主任跟你說了吧?”
我看著她,被小姑娘臉上不加掩飾的同情弄得有些難堪,掩飾似的笑了笑,趁著電梯正好到了趕緊揮手再見。
下樓後才覺得渾身脫力,胃裡也像塞著東西,頂得胸口一陣陣難受,走不動,在大廳尋了個角落的位置,鬆鬆垮垮地坐下。
眼前是來來往往的人,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有人哭,有人悲慼,有人不耐煩,更多的則是面無表情。其實醫院才是全世界最真實最殘酷的地方,管你之前是什麼樣子,進了這個門,就無法不暴露自己懦弱的或者自私的一面。
那份報告我沒拿。
其實拿不拿有什麼關係,就像一部小說翻到了最後,狡黠的作者已經蓋上了結局的戳,想要劇情翻轉,也只能自己在心裡偷偷地想而已。
只是想不到的是,我這個故事,剛平平淡淡開了頭,稀稀拉拉起過一兩個漣漪,陡然就到了最後。
這樣失敗的故事,看過的人或許偶爾會說起,或許從不會。
真慶幸接下來是週末,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麼,眼睛不可避免的紅了又紅,臉色也不好看,這兩天裡我都可以為所欲為,而不用假裝風平浪靜的面對任何人。
但週日凌晨四點不到我就醒了,頭很痛,皺巴巴捲起來的襯衣底下,手臂和胸口起了成片成片的紅點。是喝酒過留下的後遺症。
我攤在床上,周身冷得沒有一點熱氣,就像已經死過的人。
突然想起幾年前在某地滑雪,後來迷了路,被困在山裡一天一夜,以為再也回不去了,那種從身體到精神一點點僵硬的感覺。忍不住抱著膝蓋蜷起來,想藉由這樣可憐兮兮的姿勢,給自己一點溫暖。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完了週末,週一早上照例在鬧鈴聲響之前醒來,照例收拾一新回公司,照例泡一杯咖啡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裡。
我有很多事要做,但不包括聽老總每天必開的例會,因為他說的,甚至不必我手頭一杯速溶咖啡有營養。煙自然也離不了手,沒有它,靈感恐怕也早離我八百里遠。
我惜命怕死,我也死要面子。這一點倒是跟我爸有的一拼。只不過他是嫌我丟人,而我是怕自己丟自己的人。
剛跟人拍桌子撂狠話,我總不能最後做不完專案,白白給人機會打我這張臉。
灰頭土臉地忙了大概一個禮拜,晚上被威廉軟磨硬泡地拉去酒吧,說是給我放鬆,其實是少個付賬的人,順便充當一下他的情感垃圾回收站。
結婚的事讓他更年期提前,甚至還有躁狂症早期症狀。
第二十二章,酒吧
“景哥哥,電話。”威廉大著舌頭,弓著身體隨著音樂節拍左右晃動,扭頭過來又叫了我一聲,“電話啊不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