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老韶公剛從朝裡辭官歸來,一日打街上經過正遇著有人打架,他便近身看看究竟。原來是兩群潑皮閒漢生口角,爭執不下便廝打起來,一方人少,當即被放倒了兩個,其餘人見狀撒腿就跑,唯獨一個漢子死扛著,就是不逃,還頻頻出手還擊。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還是那麼多的拳腳呢?
很快,那漢子便被眾潑皮團團圍住了,但他就是不肯低頭認輸,生生地挨著打。不多時,那漢子已滿臉是血,老韶公實在看不過眼,當即叫喝一聲跳將出來。潑皮們見有人竟要強出頭,當即叫囂著就圍了上來。可老韶公卻毫無怯意,也難怪了,堂堂一個禁軍教頭,對付幾個市井潑皮還不是切瓜切菜一般,他三兩下便把那些潑皮打跑了……隨即,老韶公忙又扶起那受傷的漢子去找郎中治傷。那漢子便是石季,為感謝老韶公的救命之恩,他經常去老韶公莊上幫工,而且分文不取。如此,一來二去,老韶公見他為人義氣,知恩知禮,還是塊練武的材料,便收他為徒,授他武藝。
從此,石季改掉了自己的潑皮習氣,跟著老韶公勤練武藝,終於小有所成。再後來,老韶公饋贈了石季一筆銀錢,讓他做起了小買賣——可以說,老韶公對石季有再生再造之恩。
這次老韶公慘遭橫禍,女兒張紫嫣和義子張喜富也同遭屠戮,又唯一的女婿林沖林教頭也因冤獄刺配滄州,石季不忍恩師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故而以徒弟的身份給恩師立了靈位,還誓要為恩師討還一個公道……
可是,這會兒,張副將卻看也不看石季一眼,只顧半仰著頭道:“我等守門士卒,為皇上看家,為朝廷看家,重任所繫,凡過往之人都得細細盤查,誰也不能例外!”這廝話說得冠冕堂皇,就好似自己是皇帝老兒的親兵衛士一般,根本沒把這眼前之人當做一回事。末了,他還衝著半空裡抱了一下拳,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樣。如此一來,黑臉漢子石季更加火了,一把將恩師的靈位遞與身旁的夥計,他便衝向前來,張口便吼:“我等要去開封府擂鼓喊冤,爾等還不讓開!”
“哼哼!喊冤?”張副將這廝止不住冷笑起來:“我看你們這些人分明是聚眾鬧事,蓄意謀反,那棺材裡裝的是什麼?——莫不是作案的兵器?”
石季一聽,立時火冒三丈,伸手一招呼,立即圍上來十幾號人,個個目帶凶光,氣勢洶洶。那些守城兵士平日裡也趾高氣揚,常常勒索敲詐過路行商,遇著不聽話的還拳打腳踢,常人見了他們躲還不及,不想今日一大早卻遇著這麼一幫人,不知禮數不說,還膽敢耍起橫來,他們如何氣得過?隨即,還沒等張副將話,“唰啦啦”一咕嚕抽刀的聲音,一排紅纓槍頭也挺了出來。
眼瞧著一場毆鬥就要開打,抬棺隊伍裡突然傳來一聲高喝:“住手!都給老夫住手!”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老者從人群裡走出;那老者個頭不高;但每一步卻是那麼穩健有力;他怒目深邃,更顯得幾分蕭殺之氣。來人名喚“許榮”,與張韶乃是八拜之交,聽聞摯友老韶公遭人毒手,他連夜休書找來幾位多年的老友,一齊趕來城南別院。眼看城南別院被火燒成了廢墟,老韶公的屍骨連個安放的地方都沒有,許榮心痛萬分,當即吩咐家中莊客抬來多年前他為自己準備的檀木壽具,又親自安排人盛殮了老韶公的遺體。另外,他還與幾位老友一同出資,買了其他棺木,將所有慘死之人一一盛殮入棺。
不僅如此,許榮和眾位老友還親自給死者披麻戴孝、拈香灑紙,並商議次日一早抬棺前去開封府喊冤,要求府尹大人懲辦高衙內,還老韶公等人一個公道……於是,便有了今日一早眾人齊抬棺木湧來汴梁城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