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對葉壑道:“阿壑,你傳我手令,命葉氏軍隊暫且留駐此地。若軍中老將有異議,你便說,我已知你兄長遣他們去的是燕州,燕州近日有厄真細作,已將這訊息透了出去,他們若照舊行事,恐會壞你兄長謀劃。”
他每句話都說得極快,可言辭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就連軍中老將可能有疑之事都提前替他想得周全。葉壑聽他口氣鄭重,二話沒說,拜過之後轉身便去,待宋泠走到中軍帳前的時候,他已遣來了送他去平城的一隊人馬。
宋泠躍馬而上,星夜馳往平城。
雖是夏日,邊境入夜之後,仍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涼意。
馬不停蹄地行了兩日,他們終於來到了平城之外。
他手下人困馬乏,加之平城夜間閉鎖城門,眾人不得不在城外的驛館中落腳,待破曉再進城。
夜裡,宋泠站在驛館的簷下,看向不遠處的無邊朔漠。
在顛簸的馬蹄聲中,他將一切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
從前的一切並非虛妄,他清楚地記得每一年發生的事情,記得每一個人的面孔。他遭逢刺殺、僥倖不死,與落薇聯手誅滅了玉秋實和宋瀾,還在四方襄助下徹底祓除了北方疆域的外患。
隨即在一個平凡的夜晚,他思及故人,沉沉睡去,再次睜開眼睛,居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十四歲……倘若再小一些,他還能在宋瀾設計與他們初見之前多關懷一番,甚至能夠早早地揭破他母妃細作的身份。
不知如今算不算晚。
眼下他只能先將手邊的事情一一解決,再思考以後。幽雲河之役近在眼前,葉堃如何變成常照,他一一看在眼中,倘若當年有一個朝中之人對他說過“我相信你不曾叛國”,他或許都不會走上後來的路。
邊境的風中帶著細碎的流沙,宋泠抬手掩面,深吸了一口氣,恰好看見星河璀璨的夜空。
此地燈火零星,每一顆星星都比在京都的亮。
他看著這星空,想起落薇來,心中剛剛泛起一陣漣漪,笑意便僵在了臉上。
是天真不知愁的、十二歲的落薇,不曾經歷過刺棠案後的一切,甚至連父親都健在。
她還沒有經歷撕心裂肺的失
去,不曾遇見道中的大雨。
雖然一切業已過去,可是每一年的清明節,他們都會到山中緬懷。年少時光如流水東去,帶走了許多在他們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的人,他們相攜實現了年少的願望,以成長和缺憾為代價。
當一切重來,他能夠盡全力挽救這些缺憾,拭去她所有在親吻中落下的眼淚嗎?
驛館的風燈一晃一晃地閃爍起來,宋泠斂了思緒,正要轉身回房,卻忽地聽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店家,夜來可還留客?”
他緩緩地轉過頭去,看見一個著灰白素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取下頭頂的斗笠,擱在手邊,舉止有度、進退風雅:“我欲往城中去,可城門已閉,不想驛館仍舊有燈,實在喜出望外。”
那店家打了個哈欠,隨意地答道:“今日有貴人來此,已無餘間,客人若不介意,大堂湊合一番罷。實在不能,倚窗而坐,平城熹微時分便可進入,不妨入內再歇。”
中年男子答道:“甚好。”
他從袖口取了銀錠,店家連忙擺手,或許是見他風度翩翩,又補了一句:“客請稍歇,我去煮一壺濃茶來。”
宋泠定定地站在原地,與致謝之後轉身的玉秋實一眼對上。
奇怪的是,玉秋實瞧見他,竟沒有上前來問安。
他有些錯愕,卻沒有動作,就那麼站在那裡深深地看著他。
宋泠先開了口:“玉大人。”
這句話出口,玉秋實眼神閃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