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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還好,大家只是簡單寒暄,說些近段時間國內的新聞。當彼此熟悉之後,這些學生開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體討論起專業知識時,李錦書便插不上話了。她唯一擅長的英文,這些人比她說得還好,有幾個人還會說德文,法文,甚至是西班牙文。
每當這時,李錦書都會沉默下來,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和這些人相處起來很困難,有些格格不入。他們總是在討論數學,化學,物理甚至是農業,她在學校裡經常聽到的民主自由等言論一次都沒聽他們提到過。
當李錦書開口詢問時,其中一個梳著短髮的女孩子告訴她,他們此行是為學習知識,學成後報效國家。他們關注的不是什麼打倒統治階級,什麼民主自由,這些對他們來說都是空談。他們認為現在的國家形勢比南北對峙時期要好得多,政府所出各項政令多是為國為民,也沒做出出賣國家利益的行為,為何還要去打倒?
“當一個國家的國民尚且處於貧困之中時,當大部分人都吃不飽飯的時候,談這些大話有何用?”女孩頓了頓,接著說道:“當然,我並不是說你的想法是錯誤的。只是認為,與其說空話不如做點實事。況且,說句不太好聽的,你能來留學,靠的就是你嘴裡的剝削階級吧?”
女孩子的話很直接,也很實際,而且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和她有同樣的想法。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這些留學生也發現了李錦書和他們的不同,沒人會刻意為難她,卻也沒人願意和她走得太近。教育部從幾千人中篩選出這一百名學子,自然要從多方面考核,他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聰明,誠懇,勤奮,務實。
是的,務實。
誇誇其談,喜歡說大話,極易被人煽動的,哪怕再聰明也不會被列入留學名單內。
在出發前,教育部部長陶德佑語重心長的對這些學子說道:“昔日曾拜讀梁先生之少年論,其言少年乃國之根基,吾深以為然。諸君乃華夏之希望,民族之希望!願與諸君共勉,望諸君學有所成,早日歸來!”
這些學子滿懷報國熱情,以振興民族為己任,他們每個人都熟讀梁先生的少年論,每個人都願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民族奉獻出一切。
李錦書很難明白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所思所想和她以往所接觸到的完全不一樣,他們的世界似乎和她的世界距離很遠。她也開始反思,反思以往的自己,或許,這些人才是對的……當她真正能明白所謂的理想和現實究竟有多大差距時,才是她成長的開始。
海風中,即將遠行的學子們站在輪船的甲板上,對送行的父母親人揮手。
當他們看到站在送行人群中的陶部長和曾教育他們的先生時,五十個人同時向他們彎腰行禮,直起身後,齊聲背誦:“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紅日初升,其道大光……乳虎嘯谷,百獸震惶……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少年中國,與國無疆!先生,我等必努力學習,不負國之希望!”
少年們的聲音穿過了天空,衝破了雲霄,拂過了海鷗的翅膀。
岸邊送行的陶德佑等人則高聲道:“美哉!我少年中國!壯哉!我少年中國!國之希望,國之棟樑!”
這一幕被同來送行的記者忠實的用相機記錄下來,隨著鎂光燈暴起的火花和煙霧,銘刻在了歷史泛黃的畫卷之上。
青島的德國總督瓦爾德克對新任德國駐華大使保羅…馮…辛慈說道:“保羅,這是一個不輕易服輸的民族。”
辛慈點點頭,秉持著一個德意志帝國軍人和外交人員的高傲,“但他們同樣是一個備受壓迫的民族。他們想要擺脫困境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