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因他感覺到一滴滾燙的水跡落於眉間,然後謝淵小心翼翼而微顫著,在他眉上吻了一下。穆玄英掙扎著要抬手去摸他的臉,體內真氣頓時不受控制亂竄,激得他咳出一口血來,徹底昏迷過去。
昏迷之中全身無力動彈,對外界的感知斷斷續續地存在,只覺自己被包裹於保暖毛皮之中,只是那柔軟厚實的毛皮於他之寒卻毫無用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穆玄英感到渾身一震,微微恢復知覺,卻聽一個熟悉的蒼老聲音道:
“謝盟主再次造訪,若是為山河社稷圖之事,老衲無能為力。”
“山河社稷圖謝某自會仔細查明。”
“……”
“謝某百般打聽,南詔雙修精純冰火真氣之人,只有大師一人。”
“上天雖有好生之德,然老衲與謝盟主是敵非友。”
“謝某欠大師一個人情。”
“老衲苦禪多年,早已四大皆空,無慾無求。然而,以謝盟主之為人,老衲若以浩氣盟從此只得相助南詔段氏為人情條件,反而是對盟主的侮辱。”
“大師心中明慧,多謝大師成全。”
“然而謝盟主多少也須給老衲一個可以使老衲甘願出手救人的理由。”
長久的沉默,穆玄英似乎只能聽到山間呼呼的風聲。他微弱地張口,卻只能發出模糊的氣音:“師父……”被蒼山洱海原應美麗溫柔的雪月花風吞沒。
許久之後,他聽到謝淵沉聲說道:
“謝某此生……從未求人。”
隨即便是咚的一聲,膝蓋與山石磕碰的音色。
枯榮大師口宣一聲佛號,輕輕嘆息。
穆玄英眼角溢位淚來,無法動彈的手只願拉住謝淵起身,嘶啞的喉扯著最後一絲力氣:“師父……不……要……求他……”
枯榮大師沉默許久,伸手將謝淵扶起,道:“小施主與謝盟主是何淵源?”
“他之父救謝淵一命,為浩氣盟戰死。”
“若是老衲當真要以大唐南詔政事要挾,謝盟主該當如何?”
謝淵平靜道:“帶玄英回南屏山……向仁劍謝罪。”
枯榮大師輕輕搖了搖頭,合十道:“謝盟主,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外面飄起幾滴雨,謝淵站在窗外望著蒼山十九峰微微出神。
枯榮大師的禪房窗戶倒是觀蒼山雪的好地方,幾能將銀白連綿的山峰盡收眼底,枯榮大師在此獨坐枯禪六十年,有這壯麗卻冰冷的景色相伴,也許並不孤獨。
身後腳步緩慢輕微,枯榮大師走出禪房,道:“老衲只能保小施主此次平安,至於小施主的三陽絕脈,不知謝盟主可曾有過日後打算。”
謝淵道:“打算過,沒有結果。”
枯榮大師低頭撿起一顆之前打鬥時散落的菩提佛珠,緩緩放入袖中,道:“我本是段氏宗親,我段氏常有出家為僧者,我有些不同……我孩童時期已受戒。”
“釋迦牟尼在娑羅雙樹雙樹間涅槃,據傳其時四方雙樹皆為一枯一榮,且皆有名稱,分別稱之為,常與不常,樂與不樂,我與無我,淨與不淨。”
“大師數十年潛心參禪,佛法高深。”
枯榮大師微笑搖頭:“老衲這臉半枯半榮,便已是未曾參透枯榮佛法的證明。”他頓了頓,道:“謝盟主,老衲與小施主也算頗有塵緣,那日所說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老衲犯口舌之戒,卻是不忍……”
謝淵望了望他,道:“大師之意,謝某明白。”
他望著高遠的蒼山,負手而立,緩緩道:“謝某年輕時在天策府中,認識一對年輕愛侶,兩人同為天策將領,每次出征均攜手並肩,心意相通,數年未嘗敗績。後來,少年將軍於陣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