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涵雅沉默地手勢一引,四人跟隨她走過木板,她又敲擊牆壁將木板收起,向謝淵道:“謝盟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謝淵思考一下,點點頭,攜穆玄英同她一道到了僻靜處。
“我聽聞上一代神算因九天內訌而慘遭殺害,趙姑娘你如今……”
趙涵雅微微點頭,道:“謝盟主所料不錯,在下亦已繼任九天之變天君。”
她似乎向來是習慣不苟言笑的,即便是說話時臉上也依然有一種沉然的氣質,彷彿並未如何開口一般。
“建寧王命我送你們出來,是為了讓我藉機為諸位批一言,以觀諸位於他大業是否有礙。”趙涵雅語氣平穩,淡淡道,“但是我並不打算為諸位批命……在建寧王處,我會說沒有。以此為交換,希望謝盟主允諾我一件事。”
謝淵沉吟,道:“趙姑娘請說。”
趙涵雅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卷軸,道:“神算世家的神算之能隔代相傳,然而,到我這一代已是將斷。我年幼之時受洗成紅衣教聖女,終我一生難有子嗣。神算世家斷了,九天卻不能斷,這卷應由變天君儲存的九天兵鑑之天倫,望謝盟主為我帶回中原,尋覓其下一代主人。”
謝淵收下卷軸,道:“趙姑娘其實能算出我們適才要問什麼問題的,是不是?”
趙涵雅道:“是。謝盟主極有韜略,問出的問題確使王爺無從回答。建寧王爺無論如何,不會回答他是不是九天之一這個問題,連是與不是都不會告訴你,因為他知道我在他身旁,我會輕易佔出他的答案。”
“趙姑娘……”穆玄英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他怕你知道他是九天之一,而你爺爺是因為九天內訌被刺,難道你就沒想過……”
“我想過的。”趙涵雅雙手攏起,向他福了一福,道,“穆少俠,你……為人很好,你雖然傷我,其實不過是小小破皮,不用愧疚……謝謝你。”她雙眼微有些悠遠,彷彿望向不可知的未來虛空,“我跟隨建寧王,便是想查出殺死我全家的兇手。建寧王答應我跟在他身邊的條件之一是不可擅自批他之命,但是其實……我早已批過了。”
她悠然看向謝淵,道:“批命者不批自身,而允諾過不可批的,也不會去占卜。然而建寧王忘了一件事,他身於皇族,與他牽連者甚多,只須稍加推算,便可知道他的大致命運。”
她微微伸出白玉般手掌,道:“王爺雖雄才大略,此次也因其姐之死而意欲相助南詔,然而王爺於將來的大亂中,將被任命領兵平亂。但是……”
“來日大亂?”謝淵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道,“還請姑娘示下。”
“此大亂關乎大唐氣數的天機,不可洩露。”趙涵雅道,“我可向謝盟主說的,便是這場大亂要一直持續七年有餘,但是在這場大亂開始的頭兩年,建寧王尚會領兵平亂,之後,卻再無建寧王領兵……其中意思,謝盟主應當明白。”
謝淵略略瞠目結舌,道:“姑娘的意思是……”
趙涵雅點頭道:“建寧王活不過三十歲。”她微微揚起臉,昂然道,“來日大亂中,建寧王領兵平亂,於天下大勢皆有所助,因此,滅門之仇,趙涵雅只能記於心中,不能親手來報。”
謝淵微微嘆息,這個小姑娘年紀雖幼,卻極是分得清家國大節,頗有不讓鬚眉的氣度。
“趙姑娘大義,謝某拜服。”謝淵拱手恭敬道,“定不負趙姑娘所託。”
趙涵雅此時始露出一個極其不易察覺的微笑,卻清如晨花初綻,瞬如晨露即逝。她向謝淵揮手作別,謝淵忽而想起一事,道:“玄英,你先過去。”
穆玄英微感不快,然而他向來不會違逆謝淵之意,有些不情願地將赤足從謝淵腳背挪開,所幸南詔皇宮之外的路途平坦無碎石,有些一瘸一拐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