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對我卻總是敬多於親近,說到底,仍是沒有朋友。你有一個值得牽腸掛肚的朋友,這很好。”他又拍了拍毛毛的背,莞爾道,“何況毛毛都將名字告知了謝大叔,作為交換,謝大叔也當帶你來一次,不是麼?”
毛毛坐在他肩頭,被他溫熱的大手安慰般地一下一下拍著背。從小失去父母,流浪多年後,失去了相依為命的莫雨哥哥。他恍然中彷彿得到了一個認知,這個偉岸的肩頭,從此以後將代替父母,代替莫雨陪伴他長大。
“謝大叔。”他輕聲道,“玄英……我叫……穆玄英。”
穆玄英。
謝淵目光微遠,手掌仍舊輕輕地拍著少年的背,喉頭不露聲響地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這並非他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甚至並非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的擁有者,卻是他第一次聽到擁有者本人將它說出來。
而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身處之地與周遭環境留下的印象,是未能救得摯友的遺憾,是今生少有的歉疚與悔恨,是那個傾蓋如故的青年淡然卻懇切說道:
“謝盟主,仁劍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也並非不願為天下百姓儘自身綿薄之力,然而我仍不能應你之邀入浩氣盟,此中原因並不足外人道……”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帶著甚為安寧滿足的笑容,“皆因穆天磊已有妻子,我還有個頑劣的兒子,名叫穆玄英……”那個時候的南屏山,有染滿血色的南屏晚鐘,有風聲鶴唳的小川,後來,又多了一座無名之墓,還有墓碑刻著的一行,任風吹雨打不曾風化模糊的字。
“吾恨不能以浩氣之身戰死。”
穆天磊曾帶著謝淵回過他那個簡陋的家,穆夫人嫻靜美麗,是宜室宜家的好女子,小小的穆玄英長得圓滾滾,尚不會說完整的語句,依依呀呀地聽從父親叫“爹大都(謝大叔)”,趔趔趄趄跑過來摸著謝淵的□□,童稚的眼睛欽羨地仰望著這個高大魁梧的男子。
謝淵笑了笑,趁小童饒有興致地抱住□□槍桿時,手腕一翻,將□□倒轉舉起,穆夫人嚇了一跳,小玄英口中“嚯”了一聲,似也受了驚嚇,不久卻感到了樂趣所在,抓著槍桿笑了起來。
謝淵向穆天磊道:“這孩子日後大有可為。”穆天磊搖頭笑道:“盟主抬舉,玄英自小頑劣不受教……盟主來之前,還鬧著要去爬赤馬山。”
謝淵看著已經抱住槍桿盪鞦韆的小玄英,一手將他抱起放到自己肩上坐好,道:“謝大叔帶你去,赤馬山的落日甚是好看。”
紫源的風聲與南屏的山音默默地重疊,當年那個懵懂不知事實的幼兒,他原以為他已經喪身在南屏的戰火之中,後又派出盟中精英多處找尋都杳無音訊,偏是在此時此地,毫無準備地嚐到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
“玄英……”謝淵緩緩道,“謝大叔幫你治好雙腿,你以後便留在浩氣盟中,做我的徒弟罷。”
盟主多年來終於又要收徒,卻是從楓華谷撿回的來歷不明的小瘸子。
軍師第一個表示了反對:“其一這孩子已經十歲,過了武藝啟蒙的年紀,此時方學也只怕是遲了;其二他與惡人谷雪魔有何瓜葛還未查清;其三……”
謝淵微笑,只輕聲說了一句話:“這孩子是穆玄英。”
軍師的一句“其三未知他資質品性究竟如何”就在這個彷彿帶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的名字之下硬生生嚥了下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司空仲平,他素來率性直接,聞言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不可言說的狂喜,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便徑直闖入內堂去,將腿上剛換完藥的穆玄英一把抱住舉起,大聲道:“玄英!玄英!原來你就是玄英,你還活著!”
穆玄英有些發懵,疑惑道:“叔叔你……認識我?”
司空仲平待要開口,已經趕來的謝淵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