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逐溪才開口說道,“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相爺手下的那批死士?”
“記得,”玉清啜口茶,問道,“父親位高權重,朝堂之上無人能夠與之抗衡,為何還要訓養死士?”
“我也不知道,”逐溪說道,“若說剷除異己,以相爺現在的權位,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死士。”
玉清心中一怔,從未想過父親為何養那些死士。父親位極人臣,太后崩逝後,皇上對父親更加倚重和信賴,“父親手上雖無兵權,但卻掌控著京畿戍衛,幾乎連皇上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父親訓養死士到底有何目的?”
“玉清。”逐溪目露擔憂。
玉清聽到逐溪輕喚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愣,凝眸望去,逐溪雙眸下的掙扎,愈加強烈。移步走到逐溪面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逐溪,請你告訴我。”
“我總認為相爺並不滿足丞相之位。”
玉清心神巨震,“父親早已被封為敬國公,爵位已是至高,難道他還想封王不成。丞相之上已無官位,難不成他想做皇上?”
玉清一語驚醒自己,驚恐的望向逐溪,“他想謀反?”
見逐溪目光凝重的點點頭,腳下一軟。逐溪連忙將她扶住,“我也是猜測。”
“不是猜測,是事實,”玉清的聲音似從幽暗處傳來,傳到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心裡,“父親權傾朝野,位居廟堂之高,無人能及,丞相的位置只怕早已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他手上握有京畿戍衛,掌管京城防務,皇上的三千御林軍根本不是其對手。只要時機成熟,他便可先發制人。現如今,皇上病重是不是給了他機會……”
“相爺早已下棋落子,你和我便是其中一枚。派我來王府不僅是監視你和高演,也是監視常山王府,監視整個朔州,只是他沒有料到我會背叛他。”逐溪言語沉重。
“父親訓養死士,不僅僅是為了剷除異己,而是監視皇宮,監視皇上,監視有朝一日與他為敵的所有人,”步步算計,父親應該早就想取得代之,玉清心中沉痛,原來,這九五之尊的位置,不僅僅是高演想要,還有父親,“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逐溪擔憂的看了一眼玉清,退出門外。
玉清一想到高演,痛苦如烏雲般襲來,壓在心中。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父親的野心,是不是早就知道父親會與他為敵,所以才將自己拒之門外。
為什麼會是父親,如硬物堵在胸口,玉清只覺無法呼吸。雖恨父親薄待孃親,拋棄自己,可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爹爹,血濃於水。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至愛,她是該將自己一分為二,還是立在一旁,袖手旁觀,她該怎麼辦?怎麼辦?不由淚水紛落。緩步走到高演的書房,推開房門。寬敞的書房裡,靜謐無聲,四周似乎還飄散著高演的氣息。
玉清坐在書桌前,看到一張宣紙上寫著“一匡天下不以兵車”。筆墨下的字,遒勁張狂,力透紙背,一如他堅定的意念。
父親和高演早已勢在必行。就像追逐太陽的猛獸,看到遠處升起的一絲絲曙光,即便刀山火海橫在眼前,也要拼命一搏。一朝踏上此路,便無回頭之時,盡頭處,是錯、是對、是怨、是恨,流逝的不過是百年之身,但絕無悔字。
玉清起身立在窗前,茫然的看著窗外的枯木枝椏。冬日的夕陽,溫暖裡夾著寒涼,披著貂裘的她,微微顫抖。
一雙大手覆蓋住她瘦小的肩膀,聲音柔軟憐惜,驅散著冬日的寒意,“怎麼了?”
玉清轉身,觸到高演溫柔帶笑的目光,心中所有的冰凌化成潺潺春水,展顏一笑,“沒什麼,陪我走走可好?”
高演牽著玉清的手,走過萃錦園,穿過迴廊,來到清園水榭和那片小樹林,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