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容珩的背影,我暗自搖頭。
不過,許是因為剛才向他說出心中積鬱,這會兒,我心情較為放鬆。
走進去時謝清玄恍若未覺,看其神情彷彿已憑虛御風,飄然高舉於天外。
我一笑,自坐在他對面,自斟了茶,細味。
一杯,兩杯……,心境漸被漂白。
老先生也妙,不說話,只閉目喝茶。
環顧四周,只見軒窗輕啟,綠意匝地。
茶煙在透明的陽光下悠然浮散,如淡淡的水墨洇開,滿室餘香。
坐聽煎茶,颯颯聲響,如松風帶雨鳴。
“老夫這竹齋如何?”謝清玄突然睜了眼,狀似閒閒淡淡。
我不假思索,由衷讚歎:“一徑通幽,莓苔印牆。坐品竹影茶香,靜觀窗外青山,四時之變盡收尺幅之中。很好。可以安坐一輩子。”
他眉峰一跳,卻微睨我:“一輩子?你的賺錢大計不要了?唔,那幫渾小子現在出價多了?”
“……”
我瞪視著老頭的白眼,半天無語,只得勤奮喝茶。
老頭劈手奪了我的杯子。
左手頓空,我猶成虛握狀,看著這小氣的老頭髮了呆。
他兀自痛心疾首:“臭小子只會牛飲!看看看,這麼好的茶,被你幾口喝掉一大半。”
見他這樣,不知何故竟生不出半分歉疚之心,我傾身上前,把杯子重奪了回來,自己滿上,更大力地喝。
老頭十分震驚,眼珠瞪得都要彈出來了。
突然覺得他十分可愛,忍不住就想與他開玩笑。
佐著他的表情,鯨吞變成了細品:“先生如果想要穆非陪著喝茶論琴,是完全可以的。”看著他笑意漸滿的臉,我笑嘻嘻,“不二價,一個時辰六百文。”
“……什麼?!臭小子!你這個臭小子!”他的鬍子抖得要下雪,“呼”地站起來,舉手欲打,臨了卻在我頭髮上重重一捋,哈哈大笑:“這哪兒跑來的野小子?過來!把你臉上那玩意兒給我摘了!”
手中茶差點兒沒潑出來,我頓時悠閒不起來。
老頭這下別提多得意了,卻拼命矜持:“哼,你小子瞞得了別人,哪瞞得過老夫?老夫精於相人,生平還沒走過眼過。一看就知道你小子有趣……咳,快點,摘掉!”
門外僮兒突然站不住,竹簾上細瘦的剪影開始酥酥地動;簾縫間現出兩雙滴溜溜烏亮的眼。
謝老先生端起茶杯垂目一聲冷哼,二僮倏地站直,呈冰雕狀。
“……兩截木頭。”某人低聲嘟噥。
我聞言大笑,順手摘了面具。
老先生一口茶盡數變成箭雨,他咳了半天,顫抖的手幾乎點上我鼻子:“臭小子故意的是不?”
我笑著喝茶,來個預設。
他細細打量我半天,滿目讚歎:“這等人品,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等人品……”見我笑看他,他雙眼一翻,猛然改口“哼!臭小子喝完這杯茶,到山中幫老夫選些好水回來。”
說罷,把那隻樸拙的陶罐塞我手上。
我不由深深微笑。
也許祖父就是這樣的吧?或者,外祖父是這樣的?
無從知道。
只知面對謝清玄,似乎可以任性妄為而不會獲咎。
老先生一捋我頭髮,吹鬍子瞪眼:“臭小子打什麼壞主意?!”
我嘿嘿笑,連說不敢,不過聽話音,真是要多敢有多敢。
“反了你了!是不是連晚飯也要一起罰掉?!”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頓覺飢腸轆轆。
忙整理好面具,站起來就向外走:“小子告辭。先生且等著,一定替你選到最好的山泉水。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