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下來,顛覆一切。
長夜如海,我在無邊的時間荒原中,飄泊如蓬,疲憊而茫然。
四望如潑墨,此身將何及?
極遙遠的某處,有聲音在長久而執著地呼喊:歸來,歸來。
無形的手,穿過萬重黑暗的阻擋,將溫柔織成一張網,在洪荒裡,恆久、固執地打撈。
掙脫,掙脫。
不要回顧,不能回顧。
就這樣向前去,雖孤寂,卻是解脫,是自由。
繩索纏上來,越纏越緊,緊得渾身撕扯般地痛;
可怕的熱,自心的深處,噴湧而來,如巖熔,極速地奔流;
轉瞬,連成火海,在身後,活活活地燃燒,焚燬一切,
向前狂奔,絕望地要逃離這一切。
眼睛,無數的眼睛,在前面出現。
亮如蛇信的眼睛,黑暗裡,忽然變成一個深洞,磔磔地怪笑:來吧,來吧——
不,不,不——
我慘烈而狂亂的聲音,掙扎,大汗淋漓。
燭火光中,數雙眼睛齊齊地出現在床頭:“簡非,簡非——”
眼睛,眼睛,又是眼睛;
“走開!走開!不要看我!不要這樣看我!”
誰的聲音,這樣恐慌、絕望?
“非兒……”溫柔、憂傷的聲音;一雙手極輕極輕地撫過我的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碰我……”
是誰哀求的聲音,脆弱如絲,一掐即斷?
燭光,照著,亮如晝;
千瘡百孔、狼狽破敗,無處遁形。
“滅了它!滅了它!”
悲傷,狂躁的聲音,支離破碎。
熱,熱,熱,
地獄之火,捲上來,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
撕扯,撕扯,只為一點清涼,撕扯身上所有的覆蓋;
“簡非!”
“非兒——”
“簡非,你到底吃了什麼?”清冷的氣息,痛極難宣;
清冷?
依過去,索要更多的冷,
無濟於事;
身浸烈火,寸寸燃燒;
“哈哈,同心,同心——”
誰在笑?如此狂亂,憎恨。
溫涼的藥,入口。
吐出;
“不要管我,讓我去,讓我去吧——”
自我厭棄的,決絕。
四周終於靜下來,所有的人終於消失。
可是,是誰,輕輕坐在了床頭?
黑暗裡,有聲音傳來。
“簡非——”低沉,磁性,溫和,寧靜。
這一聲,令我靜下來,無限的悲傷浸透我的心。
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醒來,醒來面對你?
你要我用什麼樣的方式對你?
你明不明白,十年相守,搖曳的竹風中微笑而立的明淨少年,已經不復存在?
呵呵,淨如琉璃,脆也如琉璃。
片片支離,零落成泥。
我還能拿什麼給你?
晴空雲霽,天清如水。
裁此天一角,縫我少年裳。
我曾擁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多想時光倒流,在我最不染塵的時候,把自己,給你。
現在,你所珍惜呵護的種種,已毀於一夕,只剩下滿心的蒼涼,這樣的我,如何面對你?
你的笑容,你眼底的溫柔,你的凝望……如今在我,已成最不敢回望的過去。
一切,還能回到從前?
月明花好更悲涼。
“簡非,”他低沉的聲音穩穩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