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路程,雲持要在臘月初七發嫁,婚期卻定在臘月二十九,這一路必定山水迢迢,夏蘭馨小心地問道:“未知子持嫁向何處,可是並不在西霞境內?”
雲揚執著茶壺的手一頓,點頭說道:“你果然聰慧,的確是要去國懷鄉。若不然,她又怎會如此消沉。”
楚天高、蜀水長,怪不得雲持送給夏蘭馨的自畫像上,是她一葉扁遙寄,獨自行在海里。
能讓雲持所慮的原來並不是她的良人,而是全然陌生的國土、全然陌生的環境。一個女孩子家要離開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園,換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那才是雲持心間最大的迷茫。
重重陰霾並未因著雲揚的坦誠而散盡,夏蘭馨心間只有更加撲朔迷離,還兼著為將要孤零零在外的雲持擔憂。
如今三國並立,雲持既然不嫁在西霞境內,卻又為何她守著建安未來的太子妃溫婉、更守著康南將來的寧王妃慕容薇,沒有一絲日後或能相聚的喜氣?
撇開這三處地方,夏蘭馨再想不能雲持能嫁去哪裡。她悵然擱下了茶杯,掩唇輕輕嘆息。
瞧著夏蘭馨輕輕咕嘟著小嘴,替雲持萬分擔心的樣子,雲揚淡笑出聲,牽了她的手,指尖輕輕點上她的額頭。
第六百章 客居
茶韻嫋嫋,聽雪樓內燭影沉沉,一爐沉水香的氣息輕淺。
雲揚的手指從夏蘭馨額上滑下,輕輕撫過她一頭烏黑的長髮,認真說道:“不必再費腦子,早晚我都會向你和盤托出。百年雲家的確有自己的秘密,卻不會苛待自家的女兒。子持這一去,會更加金尊玉貴,你無須擔憂。”
萬般不捨,夏蘭馨卻毫不猶豫地開口:“若不然,你便在子持的夫家多留幾日,好叫伯父與伯母少些牽掛,我們姐妹幾個也能安心。”
雲揚輕輕點頭,溫柔地拍拍她的掌心。兩人十指相扣,暖暖握在一起。
燈火葳蕤,樺燭影微,相聚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瞧著身後銅製的沙漏裡細流緩緩,已然接近了二更天,夏蘭馨不捨地立起身來:“我要回去了,免得大家替我擔心。”
“我送你”,雲揚點頭應允,自然地接過丫頭遞上的大氅,替夏蘭馨披在身上。再取了一盞籠著玻璃罩子的琉璃燈遞到她手上,自己撐開了方才那把雨過天青的大傘,替夏蘭馨遮在頭頂,兩人沿著小徑往雲持的院子走去。
“即錯過上元佳節,又錯過你的生辰,總之是我抱歉。待我回來,一定好好補上這份禮物,你安心等我”,雲揚的聲音輕盈柔軟,一如頭頂靜謐無聲的落雪,點點滴滴融在夏蘭馨心裡。
重回雲起時,酒宴已然接近尾聲,雲持正欲起身領大家去瞧她的暖房。
雲持喜歡侍弄花草,她的暖房就搭在正房的後頭,窗稜與門扇都鑲了透明的玻璃。遇著晴天,金燦燦的陽光傾洩直下,煦暖而又明媚。
如今是在夜間,暖房裡依舊點著燈,映著透明的玻璃窗,瞧著雪花在那上頭跳舞,裡頭的情形瞧得分外真切。
冬日短缺陽光,雲持的花卻長勢奇好。整排的黃楊木製花架上,錯落有致地擺著數百上千盆花草,並不是常見的梅蘭竹菊之類,全與當日送給慕容薇的那些花草相似。
紫玄月已然長成瀑布,斜斜傾洩下來,大約一丈有餘。廣寒宮淡青的底色裡透著薄粉,葉片仍然飽滿而舒展,似仙女婆娑起舞。
靠牆的架子上,一溜擺著大大小小几盆黃金花月夜,綻開蓮花般的底座,碧綠中夾雜著金黃的葉片精緻而又美麗。
一排整齊的粗陶三足蓮紋盆中,全是大大小小的山地玫瑰,有碧綠、淡粉、鮮紅等多種色澤,張揚而又茲意。
雲持手叩花架,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情,向撫摸孩子一般,撫摸著眼前一盆色如濃墨的黑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