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的練達,笑著應道:“大姑奶奶這話正是,咱們年前便與夫人約下,來日荷花盛開,一定要來水榭賞花品茗。”
劉氏手裡剝著幾粒花生,連連嚮慕容泠道:“咱們只管等著夫人的帖子,夫人可不許食言。我家老爺年前得了一罐好茶葉,我已然留了出來。”
幾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陳芝華卻不時聆聽著前頭的動靜,半是希望兄長好生考教夏鈺之的學問,又半是希望兄長能放他一馬。
算著時辰已然差不多,慕容泠剛要使人去前頭探問,又是巧珍喜氣盈盈進來回稟:“大爺那邊連出三道題,姑爺對答如流,算是過了這關。如今已然進了門,逢人便遞紅封,二公主與伽兒姑娘搶了好幾個,前頭好不熱鬧。”
劉氏與魯氏拍手湊趣,陳芝華含羞低下頭去,卻又偷眼從菱花鏡中瞧著自己的妝容。陳如峻亦使人過來傳話:“姑爺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便該過來迎親,老爺請姑娘莫誤了吉時。”
慕容泠手上捧著大紅綃紗的流蘇蓋頭,輕輕一展,想要替陳芝華蒙在頭上,卻又忍不住凝視著女兒精緻的妝容,有淡淡的酸澀盈懷。。
分離在即,陳芝華雖對新生活滿是憧憬,到底捨不得離開父母與妹妹,眼圈驀然發了紅。她往慕容泠懷裡一撲,肩膀忍不住輕輕聳動。慕容泠亦是鼻子一酸,輕輕擁住了女兒。
真情流露,嫁女與娶媳自然是兩樣的心情,魯氏與劉氏感同身受。
兩人同時勸道:“新娘子千萬莫哭,弄花了臉上的妝容,咱們再補可就誤了吉時。兩家閣老府離得如此之近,不過隔著幾條街道,便如同嫁在父母眼前一般,有幾個能有你這等的福氣?”
慕容泠收斂了情緒,輕輕拍了拍陳芝華的肩膀,亦是笑道:“兩位夫人說得對,嫁女兒是樁喜事,咱們歡歡喜喜上轎,高高興興過日子。”
陳欣華與陳盈華兩姐妹與陳芝華一一擁抱告別,慕容泠將蓋頭輕輕蒙在女兒頭上,目光依依不捨。
新人一切準備停當,小丫頭出來請陳煥善背陳芝華上花轎。
陳煥善年前回京述職,本已重返常州,今次得了崇明帝恩准,特意從任上趕回,送妹妹出閣。
夏府的花轎已然停在垂花門前,陳煥善隨著小丫頭緩步進了妹妹閨房。瞧著大紅蓋頭遮住了妹妹皎好的容顏,唯有那身龍鳳吉祥的霞帔錦繡燦爛。
聽著兄長的腳步越來越近,方才平靜下來的陳芝華又感到了緊張。她將兩手交疊著放在膝上,略略顯得有些侷促,低低地喚了一聲:“大哥”。
時光再次重疊,陳煥善眼睛微微溫潤,不由得回想起了二妹妹小時候。
那時節二妹妹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他手裡牽著妹妹,妹妹手上拿著糖葫蘆,兄妹二人走在老家的集市上,妹妹亦是這樣嬌嬌軟軟地喚他一聲大哥。
還有在歷山書院求學,妹妹非要女扮男裝,與學子們一起聽老師教授課業。無人時拽著他的胳膊喚一聲大哥,守著旁人便會中規中矩稱一聲陳兄,目光裡的慧黠從來掩飾不住。
往事歷歷在目,曾那樣可人的小丫頭如今已經長大,也要嫁做人婦。陳煥善深深感慨時光如水,飛逝得太快。
他溫柔地應了一聲,手掌便輕輕撫上陳芝華的肩膀,聲音溫暖而又安心。
“哥哥來揹你上花轎,你莫要怕,夏將軍青年才俊,對你又是一往情深,必不會辜負於你。往後與他好生過日子,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長輩,不許再淘氣。”
大紅蓋頭微微晃動,陳芝華哽咽地答應著,緊緊握住兄長的手。
陳煥善彎下身來,等著巧珍將陳芝華扶在自己背上。他牢牢背起妹妹,一步一步走得極穩,穿過東跨院的冰裂紋小路,又走到垂花門,在八抬的大紅金絲牡丹花轎前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