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局已定,政權穩固了下來,就不能再輕易地重用“降人”了。一是厚待“降人”的政治需求已不存在,二是自身的人才梯隊已經建立起來,既沒有足夠的重用“降人”的人事需求,也要防止“空降幹部”對正常的人才遞升機制造成不良影響。
關卓凡用田永敏,當然不是為了“瓦解敵人軍心”——對長州藩,軒軍始終保持著壓倒性的優勢,戰事從來沒有“膠著”過,基本沒有“瓦解敵人軍心”的政治需求,何況,他重用田永敏,是剛剛的事情,距徵日結束,已經整整半年了。
那麼,大清開國已經兩百餘年。大局早定。政權早就……穩固……下來。呃,“自身的人才梯隊”……
呃,好像有哪裡不大對勁……
時逢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帝國猶如一隻老朽巨輪,一頭扎進狂風暴雨之中,使出渾身解數,堪堪闖過風最急、浪最高的險灘,現在的局面。只能說是堪堪從“風雨飄搖”中走出來,看見了天際的一縷陽光,“穩固”二字,是早早就做了明日黃花的。
帝國的人才培養、選拔機制,同樣老朽不堪。關卓凡感嘆過的中國的“人才薈萃”,僅僅是紙上富貴,或者說,最多是隻“潛力股”,在帝國的人才培養、選拔機制不做出全面、徹底的變革之前,無法真正變現。
“人才梯隊”神馬的。是根本談不上的。
就是說,關卓凡面對的局面。就是不折不扣的“草創”。
因此,不拘一格用人才,就是必須的了。
在這個時代,田永敏——大村益次郎,是關卓凡能夠找到的、可以為己所用的、最優秀的人才之一。
日本的“蘭學”,淵源久長,其來有自。大村既通漢學,亦通蘭學,而且,他之“通”,是真的“通”——未必有多麼“精”,但深知底蘊,明曉優劣得失,不是浮光掠影,不是皮相之見。
這一點,中國絕大多數辦“洋務”的人,都比不了。中國辦“洋務”的人,哪怕最通如郭嵩燾、李鴻章者,對西洋的文明制度,最多也只能說是“知其然”,但人家的裡子、底子,是“不知其所以然”的。
大村的蘭學,不僅“務虛”,還能“務實”。除了老本行蘭醫,對船舶、機械、土木,大村都有相當程度的涉獵,且都能稱得上一個“通”字。
在軍事上,大村不僅是指揮作戰的天才,還是理論著述的大家,他著有《兵家須知戰鬥術》、《兵陵戰》、《築城典型》、《舶工須知》等著作。
這種實踐、理論一把抓的大拿,莫說當時的中國絕無僅有,就是在狂飆突進、英才輩出的幕末日本,也是極其突出的。
現階段,關卓凡不可能把軍隊交給田永敏指揮,但說到“以我為主”的陸軍軍事學校的校長,關卓凡實在想不出有比田永敏更合適的人選了。
大村剛剛被俘投降的時候,對軒軍的體系、制度、運作,自然還是隔膜的,但做了半年的後勤參謀和作戰參謀,以大村益次郎——田永敏之能,不但什麼都一清二楚了,且理解之深,拿捏之準,後來居上,超過了大多數的軒軍官兵。
事實上,即便不指揮作戰,田永敏的能力,也不是一個軍事學校的“總辦”能夠侷限的。
他在長州藩主持的軍制改革,不僅僅是軍事制度上的脫胎換骨,還是極其重大的政治和社會變革。
其中最重要者,是大村益次郎廢除了日本千年以降的“馬廻眾”制度。
所謂“馬廻眾”,就是騎馬圍繞在主公周圍的親兵。大名的叫“馬廻眾”,幕府將軍的叫“旗本”。長州藩的“馬廻眾”制度,又稱“八組制度”,由八家重臣世襲藩主的“馬廻眾”——其實就是由這八家子弟世代壟斷藩軍的各級官職。
因此,對長州藩來說,“八組制度”不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