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腳都咄咄逼人。我從未感受過這麼強的氣勢,初次見面時沒有,再次見面時沒有,以後更沒有;我也從不知道,一個背影可以如此令人膽寒。低下頭,我看見髮梢上的水一滴滴落下地,彷彿在提醒著,並不是我感覺錯亂,左迴風是真的很不對勁。
左家莊佔地廣闊,我到過的地方只有客廳、書房、和母親養病的地方而已。我跟著左迴風走啊走,心頭的不安漸漸變成了慌亂,當慌亂漸漸變成恐懼時,左迴風終於停下了腳步。
黑色的背影緩緩轉過身與我面對面,深不見底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陌生而冰冷的視線刺得我周身發疼,腦中的弦越繃越緊。幾乎開始懷疑了,這個令人透不過氣來的人,真的是那個我已經幾乎引以為友的左迴風嗎?那個昨天此刻正和我賞花對飲的左迴風到那裡去了?
打量了幾回,左迴風終於開口了:“離此地二里,有一片桂花林,近年來疏於整理養護,勞煩唐公子把這兩桶肥料跳過去,挨棵上一次肥。”他抬手指了一指,我才發現不遠處果然放了兩隻極大的糞桶,都裝了八分滿的糞肥,左管家站在邊上,叉手而立。
這才聞見一股濃烈的臭氣,胸口又開始噁心欲嘔。這才想起來,進門的時候,左管家沒有對我笑。
這是個玩笑嗎?那麼我應該笑起來,象平時一樣不鹹不淡地頂回去,那麼左迴風就會恢復正常了。這是個玩笑嗎?
兩個糞桶,實實在在擺在那裡。
我忽然想起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在這裡換上的,他小心翼翼地對我說,你不要生氣,我只是開個玩笑;他說,我聽說你有潔癖,這衣服是新的。
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聽見一個低啞而顫抖的聲音,怯怯地問:“你是怎麼了?”四顧無人,才發現那個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
“我怎麼了?”左迴風象是聽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我倒想問問你怎麼一動不動,難道你只有在床上才會動?”
臉騰地燒了起來:“左迴風,你已決意辱我對不對,你想說什麼不妨說個明明白白,如此拐彎抹角,陰陽怪氣不覺得有失身份麼。”
“好一個明明白白。”他冷笑了,笑得漫不經心,“你總是說的很好,又冷靜又無辜,你身邊每個人都會覺得你清雅剔透,不染纖塵。”他的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隨即又籠上寒氣,聲音輕柔異常:“唐秋,你告訴我,唐亦是怎麼死的?”
今天的雨確實比往日要大呢,全身已經溼透了,我望望站在不遠處的左迴風,他應該也已經溼透了。雨水朦朧了視線,令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既然如此,為何不連聲音一起隔斷掉、衝散掉,讓我不要聽到呢?
渾身抖個不住,天上地上都是水,這樣的天與地連同天地間的我,彷彿都在朝深淵裡墜落。
唐亦,是怎麼死的?是怎麼死的,是怎麼,死的?
神智一片迷亂,我木然地在腦海裡重複這個問題。以為再也不用想起這件事的,以為除了她,沒有人會在與我面對面的時候,問我這個問題。
我必須回答嗎?
雨水順著脖子往下流著,冷入骨髓。左迴風朝我走近了一步,於是我清楚的看見了他的表情。用冰把嘲諷和輕蔑凍起來,貼在臉上,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呢?
“昨天你走了以後,我突然想去看看你“母親”,正巧她很清醒,所以我知道了許多事情。我本來還不太信,不過,你在天香樓裡的表現實在是太精彩了,我不信都不行。”“母親”兩個字,他說得特別重。
這是現實,還是夢呢?
“你不想說點什麼嗎?還是已經忘乾淨了,需要我提醒你一下?”
腦子裡轟轟作響,心裡有個聲音在大叫不要,叫得越來越是淒厲。
“唐亦是和許多人一樣,死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