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馬如龍,公侯將相醉門庭,絲竹聲聲直遏雲霄。
不日之內,昔國戰船穿麓嶺、過清江,入洛水,一萬良駒如約送至。
輕歌曼舞花月夜,三千里兵行將走。
上陽吉日,二十八幡金桅彩雕丹鳳御舟起駕西行,三十二虎賁戰船隨行開道,沿途千帆側避,少原君奉旨陪同王后、公主前往清檯山進香,兩天後,人卻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穿雲關楚軍大營。
險峰孤亭,寒澗飛霞,人是翩翩風采,酒是碧色如玉。
皇非一向不喜歡獨酌,再好的酒一個人喝總覺得欠了回味,可惜能夠一起喝酒的人,舉世滔滔,寥寥無幾。獨自把盞賞玩,遙望山間古道,他目光之中似是意有所待。
未過多久,山前古道之上徐徐行來一乘八抬金頂軟轎,轎子走得並不快,卻只一轉便到了近前。抬轎的幾個侍童皆身穿淡黃色雲絲錦衣,背插紫鞘蛟紋長劍,山風中步履輕靈,一色的眉清目秀、俊俏可人。
軟轎停在亭畔,當前兩個侍童先取出張純白底織金雲紋錦繡長毯一直鋪上亭中,再有兩人手捧羊脂白玉瓶,點點清露壓下輕塵飛浮,後面侍童跟著挑起四盞九色琉璃燈,分立兩側。
迎風深嗅,似曾相識似曾見,赤峰山巔曼殊花的氣息,夜幕中幽幽綻放。皇非唇角略揚,笑看著幾個侍童細細撣了衣袖,躬身打起轎簾。
捲簾半垂,當中整張白色虎皮鋪就的軟榻,一人紅衣烏髮斜臥其上,猊獸鎦金薰香爐,繚繞一縷輕煙如霧。
皇非黢黑的瞳仁,微微一縮。
金流蘇,碧玉鉤,雪毯上曳過重錦朱袍色若雲霞,其間精美的金絲繡線如火般燒出華美紋路,暮色裡耀出金輝來,直照得人眼目欲花。
透亮灑金薄紗帷四面垂下,八角亭中明燈高懸,頓見流光溢彩。一襲墨髮垂肩,如同夜色織出冰涼的錦緞,來人緩步徐行似踏煊煌天闕,周身隱隱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氣勢。在他步入亭中的一刻,四周幕帷忽然無風自舞,而皇非自始至終保持著靜坐的姿勢,逐日劍深斂鞘中,寒若秋水。
侍立在外的八名黃衣童子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卻只一步,再看亭中燈下,一人把盞淡笑,一人拂衣落座,先前那股森冷的劍氣彷彿只是剎那間的錯覺。
“皇非,一別三年,你的逐日劍還是這樣叫人心醉神迷!”
燈色璀璨,一把低沉動人的聲音恍如薄暮私語,若即若離,卻又清晰地傳入耳畔,皇非輕笑一聲:“三年未見,宣王排場氣勢有增無減,無論走到哪裡,都一樣這麼扎眼啊!”
面前此人,正是與楚、穆鼎足而立,均分天下的北域之主,宣王姬滄。
隔著石桌,色若琉璃一雙笑眸,“登堂看戲,總得慎重著些,太過簡慢了,你怕不要怨我不上心?”
皇非挑了挑劍眉,終於正對上那雙妖冶不似男子的眼睛:“既然來了,作壁上觀豈不無趣?不若陪我玩上一場,消消乏,解解悶也好。”
姬滄緩聲笑說:“但凡你開口,我什麼時候還拒絕過?只不知到了哪一齣?”
皇非下頜微抬遙示對面穿雲關:“以你的眼力,難道看不出來?”
此時正值穆軍入夜換防,城頭影影綽綽,一隊隊戰士往來不休,足足持續了半盞茶時分方恢復先前肅靜。姬滄眼梢自那嵯峨雄關前漫不經心地掠過,道出二字:“慢了。”
“一連兩天,每到此時,穿雲關前換防總比平時要慢上一刻。”
“衛垣帶兵嚴苛,竟會有這樣的疏忽?”
“穆國退兵之後,每日派兵出關掠城,次次都是點到為止,從未和我烈風騎正面交鋒。”
“哦?”
“昨日,駐守關西隘口的穆軍少了三隊。”
蛛絲馬跡,牽出眼底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