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鮮血激起餓蛇兇性,越是掙扎恐懼便越惹來群蛇攻擊。她眼睛看得見,耳朵聽得到,神智未失,痛覺尚存,但手足俱廢,口不能言,就連自盡都做不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突然停了下來,且蘭感覺身後手臂略微收緊,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後來,她在池中整整受了三日折磨。三日之後,離司設法往池中投了一條血頂金蛇。”
“啊!”且蘭倒抽冷氣,“那妤夫人……”
“一蛇斃命,萬蛇穿心,屍骨無存。”他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極冷,似有冰雪融入其中,寒天徹地,萬物不生。
且蘭忽地醒悟:“離司是你的心腹侍女,是你殺了妤夫人!”
“對。”子昊抬手一送,且蘭順勢躍出簾外,恢復自由。他淡淡擲下這一字,再未說話。
玉簾急晃,碎影紛亂,白衣之上灑滿明暗不定的光,一室沉寂中只聞珠玉碰撞,極輕的微響。
過了一會兒,且蘭突然冷笑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王上與太后,倒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子昊徐徐站起來,拂簾而出,聲音平緩:“王太后鳳妧,並非我生母。”
玉簾拂落的剎那,且蘭看得分明,面前男子的神情極冷極淡,臉上半分血色也無,冰玉光影折射下一片難以言喻的蒼白,幾近透明的面容與那雲絲軟袍相襯,周身清寒似雪,纖塵不染,幾乎令人不敢逼視。
且蘭冷笑。
高貴,這是她看清這身影時腦海中第一個念頭,高貴到不可一世的王族,萬物都該匍匐於腳下,任他們凌 辱宰割,生死賤如草芥。眼前清高出塵的東帝,與那雍容華貴王太后一樣,雙手沾滿了巫族與九夷族的鮮血,這樣的人,竟然是九域大地、天下蒼生的主宰!
“那敢問王上的生母又是誰?是不是也一樣狠毒?”
問話的人唇角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子昊抬眸,眼底深如平湖,靜若冰海。他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只繼續道:“死在太后手中的女子,除了妤夫人,還有一個婠夫人。她被關在琅軒宮,每擒住一個巫族叛奴,太后便命人在她面前凌遲處死,最多一次百人同刑,琅軒宮中如修羅地獄,血腥連天,慘相絕倫。這種滅族的法子,比起九夷族如何?先帝去後,婠夫人被送入王陵活埋而死,如此死法,比起你的母親如何?”
這般靜冷的面容,波瀾不驚的陳述,且蘭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他漆黑的眸心映出王城深宮中一幕幕不為人知的殺戮,一切卻彷彿只是司空見慣,絲毫不曾令他動容。
“所以你不妨記著,若真恨極了一個人,千萬莫要一劍殺了他,看他生不如死才叫解恨。”他最後一笑,看透她的雙眸,“現在,你可還想殺我?”
且蘭只覺得眼前男子是魔非人,寒意自的背心陡然而上,掌心一片冷汗涔涔,盯了他良久,方吐出一句話,“我只知道,你一日不死,我一日大仇未報!”
子昊又是一笑,微微頷首:“既如此,那我便給你一次復仇的機會。”一揮手,旁邊玉案之上雪緞揚起,露出一柄紫鞘長劍,“白日我折斷了你的劍,現在還你一把。這‘浮翾劍’乃是當年白帝採滄海精鋼鑄煉而成的一柄神器,吹毫斷髮,削鐵如泥,乃天下兵器之剋星,要殺人,便該用這樣的劍。”他淡笑,“我讓你一劍,不避亦不還手,你若要報仇,便拔劍吧。”
且蘭秀眸一凜,頗不相信地看向他,他淡笑示意,負手而立。
且蘭緩緩走到案前,只見那劍細長修窄,紫鞘銀紋,淡籠寒意如霜似雪,未曾出鞘,劍氣已逼人心神。她輕輕觸到劍柄,一股涼意似水,透上指尖。
是殺氣,多少鮮血浸染的殺氣,育有靈魂一般孕於劍身,激得人心血陡然一跳。眼前,仿若再次看到家園盡毀在戰火之中,母親猝死於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