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九夷族幾個將領面前一掃而過。剛才古秋同敬酒時的神情,且蘭一瞬間的失神,昔湄昔越聽到父親名字時的傷感,談笑之間早已看在眼中。即便今晚將王族和昔國奉為上賓,舉行這樣盛大的宴席,九夷族人卻終究不可能完全放開心結。尤其是身在軍中的將士,每個人都曾直面那一幕幕鐵血殺戮,經歷過九死一生,他們接受王族的安撫,遵從公主的決定,但心中卻做不到毫無芥蒂。
古秋同他們邀墨烆比劍,難免不是存了落王族的面子的心思,他讓墨烆去,是因為知道墨烆絕不會輸。墨烆不擅謀略機鋒,但心性堅毅,於劍法之上極為執著,造詣並不低於蘇陵、皇非等人。軍隊之中崇尚武藝,這樣的比試,反而會給屢遭九夷族和楚國聯手重挫的王族樹立威望,所以他並不擔心,只是接下來這番敬酒,卻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樓樊這莽將軍心直口快,不似其他人那般掩飾得當,被他幾句話便試探出心中想法,這般血淚生死凝成的仇恨,如何不令人心驚?看來決定暫時留在洗馬谷是對的,他不會允許九夷族成為一個後顧之憂,只因一旦有所差池,就必要花費數倍的時間去重複和彌補,而他,最浪費不起的便是時間。
這時且蘭回過神來,察覺氣氛有些異樣,微微蹙眉,抬眸對古秋同投去一瞥。古秋同觸到她含有制止意味的目光,心頭微凜,剛要說話,卻聽一旁子昊笑道:“難得一日舉族歡聚,公主何必約束他們?古將軍,你身邊這幾位我好像是第一次見,何不介紹一下?”
其實古秋同帶將士們過來敬酒,倒也沒有刻意想要生事,只是烈酒入肺腑,不知為何燒得心中難熬。九夷族三年來國破家亡的苦難,就那麼一紙詔書,幾句安撫輕輕揭過,戰士們灑的血,族人們受的苦,積壓在心頭盡是不平,忍不住言語中就帶了出來,樓樊口無遮攔的一句“深仇大恨”,言語中那一場場活生生血淋淋的拼殺,現在想起來依然激得人血脈沸騰,但他畢竟還算穩重,無論如何也不會像樓樊那般魯莽衝動,聽子昊開口相詢,隨即笑道:“王上不說,我倒還真疏忽了。”指了身邊一位紅袍將領,“這位是左偏將褚讓。”
那褚讓十分沉默,只向上抱了抱拳。子昊微微點頭:“神箭褚讓,赤平關曾獨戰文家三位少將軍,走允川,破厲城,洹水雙箭定三軍,九夷族中,箭術無人可及,幸會。”示意離司斟酒,舉盞一笑。
褚讓微怔之後,遂也取酒在手,原本面上的冷漠淡了些,猶豫一下,終是躬身向席上施了一禮。
“這位是右偏將司空域。”
“屺州司空家與九夷族素來淵源深厚,司空將軍一雙金鐧出神入化,隨且蘭公主轉戰千里,忠心耿耿,九夷族兵馬日盛,你功不可沒,”
“中軍副將,叔孫亦。”
“叔孫將軍可謂九夷族軍中智勇雙全之士,昔國求援,楚國借兵,你幾度對且蘭公主提出諫言,助九夷族度過危難,倉原一戰,你配合少原君調兵遣將,幾乎斷了文老將軍所有退路,於兵法上,你深諳其道。”
“中護軍古宣。”
“古將軍長子,十一歲隨父征戰,十五歲便能獨自領軍。將軍次子亦在軍中,近年來屢立戰功,一門三將,真可謂虎父無犬子。”
古秋同將七、八個將領一一介紹,子昊舉酒笑談,眾人出身經歷隨口道來,無不精準,竟是對諸將瞭如指掌。古秋同面上漸露驚訝,和那叔孫亦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震動。
每同一人說話,子昊便與之對飲一盞,他畢竟身份不同,如此以禮相待,眾將神情間也都緩和許多。數盞烈酒飲下,子昊拂襟起身,緩步離席,“古將軍,我們兩族間雖多有誤會,但王族從來不曾真的將你們當作敵人,現在不會,以後也絕對不會。今晚難得有此機會,我想與軍中將士多親近親近,不知將軍願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