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臣?又怎會將三世功勳的宰輔逐出帝都?王兄向來行事幹脆,這時候如何卻敢做不敢當了?是不是怕這見不得人的秘密傳出了去,有損王族顏面,遭盡天下之人恥笑?”
子昊修眸一抬,臉色瞬間比方才蒼白了幾分。
王族二十年來最深的秘辛,東帝一朝最驚人的陰謀,自她口中揭開□裸的真相。他做任何事從來沒有後悔,卻在這一刻,後悔讓她留在穆國。
派出的影奴沒有傳回訊息,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沒能及時阻止事情的發生。她親手殺了岄息,無論那人是誰,如何該殺,那畢竟算是她的父親,這一手弒親之罪,她要如何承受?
大殿中心燈火影重,將佇立在那片無垠黑暗中的女子映照分明。那樣熟悉的眉目,曾經多少次微笑相對,每一次深夜回眸,他與她,都能在彼此的目光中汲取溫暖,走過血腥殺伐,踏過紅塵生死。
然而她說得沒錯,他真正的王妹,雍朝的九公主二十年前便已經死了,現在這個陪伴他多年的女子,與他容顏相似,宿命相連的女子,原本是他最痛恨之人的女兒,亦是巫族與凰族精心的陰謀,子氏王族最大的威脅。如同昔年九華殿上那抹硃紅的身影,她的美麗與放肆,會像烈火一樣焚燬整個王朝。宿命冷酷,哪怕他貴為天子,也無法改變這場荒謬的恩怨。
一股血腥味,自喉中直衝入口,昨夜反覆不休的藥毒險些便要發作,卻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口中血,徐徐咽回,胸口一陣陣的悶痛卻暗潮般襲來。他原以為即便如此,他仍舊可以護著她,在有限的時間裡除去一切知情之人,親手佈下一顆顆棋子,推動那場牽動九域的大戰。她終將沿著既定的道路,平平安安登上王位,擁有最強的依恃和整個王朝的力量。沒有人會質疑她的身份,即便有人無意窺知真相,在至高無上的權力面前,亦無法對他所要保護的人造成任何傷害。
直到現在,這仍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好的安排。就連這場大婚典禮也一樣,他會給她一切,絕對的安全。至於她是誰,誰的身體誰的靈魂,是妖是仙,是親是仇,是劫數還是宿緣,那又有什麼關係?放不下,舍不開,看不破,何必放,何必舍,何必破?是緣是債都是她,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一世的牽絆。
子昊依稀笑了一笑,扶案落座,調息片刻之後,方才緩緩開口,“不錯,你說的這些的確沒錯。二十年前發生的事對於王族來說是不該出現的隱秘,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知道真相。歧師偷天換日犯下重罪,死有餘辜,商容與伯成商也是我親手安排,不過那又如何?這些本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他唇角的笑痕透露著漠然,彷彿這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道,就像是一局棋,一曲詞,一瓣花那樣簡單,輕描淡寫,無關緊要。子嬈死死咬著嘴唇,幾乎咬出血來,脫口便道:“那又如何?殺父弒母不共戴天,王兄是何等人物,除去一切知情之人,自然也不會這麼痛快放過我,想必是要讓我受盡折磨,償盡孽債才肯罷休。”她看著金座之上熟悉的容顏,兩行晶淚,劃落清顏,“其實我早該知道,王兄心中沒有什麼比這雍朝天下更重,我這副皮相,總還有些利用的價值對嗎?現在穆國諸事皆了,王兄已經不需要再拿什麼王位來哄我了。”
子昊眸色微微一沉,“子嬈,你心裡便是這麼想的?你我之間當真是仇人,我利用你控制穆國,傳位與你,也不過是虛與委蛇的手段?”
高高在上的王座中,他雲墨般的王服被硃紅的龍紋襯得雍容高貴,滿殿燈火燦爛,彷彿一片金色的海洋,他在光明之下,她在黑暗之中。
子嬈微微仰頭,淚水濺落在冰冷的玄石地面上,晶瑩破碎,點點成傷。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穿上吉服的樣子,那金色光海中喜慶的顏色讓他清冷容顏也帶了幾分暖意,如玉出塵,不勝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