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都內外鋪金鎏彩,喜盈天闕,一片祥聖之氣。而與此同時,王師六軍構築兵事,厲兵秣馬,卻隱隱透露出大戰將至的緊張。
自王師歸朝之後,除了蘇陵、靳無餘等曾隨軍滅楚的將領,雍朝眾臣多對伐宣之事一意反對,爭論不休,更有甚者,六官重卿聯名上書,叩請東帝收回成命。
誰知當日,長明宮便連降三道御旨,罷司徒辛顏世襲之職,黜退為民。司空如忌連降數級,罰俸一年,貶至造工司為吏。甚至連太宰伯成商亦遭面斥,被勒令閉門思過,三日不得入朝。
跟著,東帝連續拔擢九夷舊臣,尤其被譽為智囊軍師的叔孫亦,入朝不過數日,便受命暫代司空之職,地位僅次三公,一躍而至六卿重臣。古秋同、樓樊則為先鋒將軍,分領大良造、國尉封銜,且受兵符,負責統調先鋒兵馬,王城禁軍則仍由左右衛將軍統領,並詔昔國儲君蘇陵入宮,隨侍帝側,三日後晉封昔王,兼領司徒之職,入主中樞。
繼鳳後倒臺之後,帝都再次肅清朝野,一時間諍議非議,皆在東帝不動聲色的鐵腕之下肅然止息,伐宣之戰,已成定局。
不日之間,數十艘張有躍馬幫徽識的雙桅戰船由舊楚邊城轉道扶川,陸續駛入王域,除了糧草軍需,更帶來大批兵器火藥。東帝亦再降恩旨,允許昔日來自七城之地的災民定居王域,甚至從軍入伍,待之與帝都子民一視同仁。
如此一來,王師兵員再增,但即便增兵,加上王域屬國,傾其所有兵力亦不過七萬左右,而宣國僅是邊境駐軍便逾十萬,遑論橫掃北域的赤焰軍主力,二十萬精兵鐵騎虎狼之師,談之令人色變。
無論是兵力還是戰績,王師皆與赤焰軍相去甚遠,不怪眾臣無人看好此戰,亦有朝臣私下將家眷送出帝都,以避來禍,去處最多的便是太宰伯成商的封地昭國。東帝對此雖是瞭如指掌,卻始終未做任何表示,昭公亦預設此舉,不加勒令勸阻,歸朝之日再次上表,於九華殿上懇求東帝罷兵息戰。
且蘭此時地位特殊,冊後之前奉詔以九夷女王的身份參議朝政,更因東帝每日駐蹕蘭臺處理國事,對朝局知之甚詳,且頗具影響,以叔孫亦為代表的九夷舊臣與以蘇陵、靳無餘為代表的主戰派將領皆與她淵源深厚,乃是朝中支援出戰宣國最主要的力量。
傾此一國,守此天下。經歷了亡國戰火,再入這九重深宮,且蘭此時真正明白自己的母親在多年之前面對那個人時,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做出那個高瞻遠矚的決定。
那是一種絕對的信任,亦是毫無保留的支援。其實從那時起,世上便已不再有九夷一國。
思及此處,她微微闔眸,唇畔逸出一絲輕嘆,在這片陌生天地,風口浪尖,心中卻出乎意料從未如此安寧,或許亦是因為那個人,他似乎永遠不會失卻的從容。
外面傳來內侍通報之聲,身旁宮女紛紛向後退開,斂衣跪倒。且蘭轉頭看去,東帝已到了簾外。
他應是剛才退朝回宮,卻已換了件素錦常服,僅以玉冠束髮,未著王袍,因著雨後天寒,外面披了玄色銀絲狐裘,燈中影下襯著淡淡神色,更添雍容清貴。
他抬手令宮人退下,獨自越簾而入。
“王上。”
且蘭牽衣起身,屏退左右,親自侍奉他去了裘衣。多日以來,早已知他的習慣,不喜普通宮人近身,離司如今不在帝都,一應起居倒多是她來照顧。
他側首微微一笑,溫潤清冷,翩然如舊,“用過晚膳了嗎?”
且蘭柔聲道:“尚膳司來請了幾次,等你回來,今日怎麼遲了?”
他轉身輕拂衣袖,低聲咳道:“些許事情耽擱了。”
閒閒對話,彷彿相處日久,自然而然,收起所有的疏離與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