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時光。
林如海早早便備了端午節的節禮進京,隨著節禮一同到來的還有他給林黛玉的一封信。林黛玉看了京城老管家送來的信函,林如海在信中寫了他與甄家的一位姑娘定了親事,不久將成婚,婚後便會派人來接她回去,至於賈母那裡,他已經另寫了信向老人家解釋。
她又是悲又是喜,心中情緒委實複雜。
賈母接了信,便把林黛玉喊了過去,林黛玉心中不安,卻又覺得此事非得說清楚不可,長痛不如短痛。
紫鵑亦是心事重重,林姑娘是打定了主意要回揚州,只是她自小在賈府長大,這會是隨了林姑娘走還是留下來,她心底一時沒了主意。
林黛玉亦不多說,只安慰她:“紫鵑姐姐,你是走是留,我都會給你安排妥當了再回揚州,你這段日子好好想想,反正一時半會,我們也都走不得。”
紫鵑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擠出一個笑容:“我省得了,多謝姑娘替我操心了。”
“姐姐為何說這種客套話,這幾年,若不是你在身邊用心照料我,我這身子骨只怕撐不到父親來接我的時候,”林黛玉目光微轉,定定望著紫鵑幽幽道,“姐姐,你就當是我回報你的情分罷。”
紫鵑感激地點了點頭,扶了林黛玉去見賈老夫人,等會還要一場硬仗要打呢。
進了屋,聞著一股沉香味,賈老夫人坐在炕上,斜倚著暗紅色大團花的迎枕,嘴角耷拉,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見林黛玉進來了,便抬了抬眉頭,示意鴛鴦把閒雜人等都遣出去。
“坐罷。”賈老夫人朝林黛玉冷淡地說道。
紫鵑眼含憂慮地悄悄望了林黛玉一眼,扶她坐了下來,這才和鴛鴦等人畢恭畢敬地退出門。鴛鴦顯然早已得了吩咐,關緊了門,搬了把小杌子,守在門口,一臉的肅穆。紫鵑嘆了一口氣,避到了廊下。
屋裡的林黛玉小心翼翼地坐了椅子一角,小聲請安道:“玉兒給外祖母請安。”
賈母並不看她,低垂著眼皮,半眯著眼睛,臉上一絲笑影子都沒有,半晌才道:“看來你心裡都有數了,”她怒極反笑,“瞧瞧我竟看走了眼,日日養了一頭白眼狼在身邊,倒與她父親合起夥來矇騙我這個老傢伙。”
“外祖母息怒。”林黛玉唬得小臉一白,連忙跪在賈母跟前,連連討饒。
“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半截子入土的老婆子嗎?”賈母氣得把手中的一個青花盞摔到地上。
守在屋外的鴛鴦,聽著屋裡的動靜,心下不禁一凜,目光閃爍不定,林姑娘將訊息瞞得密不通風,實在不應該,枉費了老夫人對她的一片心意。她心中微嘆了口氣,守在門口,仍是不動彈。
“你們一個個眼裡都沒了我,是不是都盼著我早死。”賈老夫人臉上怒氣大盛,雙手直抖,指著跪在地上的林黛玉大罵。
“可憐我的敏兒去的早……”她說著便眼中含淚,一片悲慼,“可憐我老婆子就該跟著我的敏兒一起去了,省得受了你們的閒氣。”
人活得久了,怪癖就多了起來,有的像北靜王府的老王妃,想開了,便把一切丟開手,活得似老小孩,自己快活,身邊的人也快活。也有那想不開的人,便如這賈府的老夫人,恨不得一府上下的人都圍著她轉,恨不得將一切都牢牢抓在手裡,但凡有人逆了她的意,便是大不孝了。
本朝以孝治國,當今聖上每每被人稱頌仁孝,待太上皇與皇太后甚是恭謹。賈老夫人更是拿著這孝道的尚方寶劍,府裡的人越是順著她,她越是被縱容得心大了,將一府裡的人壓得喘息不得。她偏毫無知覺,只覺得一切都如了她的意,她便快活肆意地活到閉了眼,至於閉眼以後的日子就隨子孫去。
她逼著承了爵位的大兒子賈赦退避偏院,讓二兒子賈政住了正房,連這個家的中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