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意料之中,因此她也並不曾多勸,只引了慧清徑去尋韓璀。因慧清乃是季府的家生女兒,與慧紋自幼賣身入府並不相同。故而季家對慧紋是賜還賣身契,賞些妝奩銀兩打發她出府回家自行擇婿,而對慧清卻是另一做法。
荼蘼見段夫人果真不出所料的不願多管,便回院子喚了慧清同去季竣鄴院內去尋韓璀。韓璀自從景川行宮回府之後,一直心思鬱郁,請了幾撥太醫,日日湯藥不斷,卻總不見效。如今已病的瘦骨支離,精神萎頓,再不復從前光彩照人的模樣。
荼蘼見她模樣,心中不覺生出幾分憐憫。因在她床前坐了,輕輕的喚了一聲:“嫂子!”
韓璀見她來,便衝她勉力一笑,卻亦無話。她本非蠢人,景山潭時,也並未當真受傷。回府之後,忽然生病倒有一半是想試探夫家對自己的態度。卻不料季氏一家表現的都甚冷淡。雖是不斷為她延醫問藥,段夫人那裡也使人送了些補品來,但卻少有人來探望,便是季竣鄴對她亦是淡淡的,不甚關心的樣子,她心傷抑鬱之下,卻反當真落下病來。
荼蘼嘆了口氣,畢竟替她把了一回脈。半晌放脫了手後,才緩緩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嫂子這病,我看著,只是服些清補之物便可,最要是放寬了心。這一家大小事件都在嫂子手內,你若一病不起,一來累了母親,二來,兩個侄兒將來卻如何是好?”
韓璀澀澀一笑,畢竟道:“荼蘼,多謝你了!”
荼蘼也未在說下去,只安慰的輕輕拍一拍她的手,柔聲問道:“嫂子可還記得那日我曾與你說起的事兒?”
韓璀先是一怔,目光落在慧清面上,才算想起荼蘼那日所託之事,因苦笑道:“自是記得的,只是我近日身子不甚好,這事怕是難免要拖上幾日了!”
荼蘼一笑,便將自己欲往廬山一事說了,又回手點一點慧清:“此去廬山。耽誤了怕便又是一年。慧清姐姐服侍了我多年,如今既有求去之意,我自也想她有個好歸宿。今日我便將她交給嫂子,慢些不妨事,但請嫂子千萬替她尋個好人家,不可委屈了她!”
這話一出,她身後的慧清已是怔了一下,眸中已然水霧隱隱。韓璀握了握荼蘼的手,感喟道:“對妹妹,我已無話可說,妹妹放心,我定不負你所託!”
荼蘼一笑,便又回頭交待慧清道:“等我去後,你便搬來這裡,與芸樺一道服侍嫂子。家下之事,無有你不知的,這些日子,嫂子身子又不甚好,一應事務,你可多幫著些。”
慧清垂首哽咽的叫了一聲:“大小姐!”念及自己這段日子近乎賭氣的行為,心中既覺歉疚又感抱歉,眼淚簌簌而下,一時竟是不能言語。
荼蘼朝她安撫的一笑,便叫芸樺取了筆墨來,為韓璀另開了一張方子,吩咐道:“打今兒起,從前的藥都莫要吃了,只吃我開的這副,太醫亦不必再請了!”芸樺答應著接了方子。荼蘼便又回身對韓璀道:“嫂子只管放寬了心。慢慢養著。豈不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韓璀驟然一驚,細細咀嚼著這句話,心中直有醍醐灌頂之感。不錯,自己一心愁鬱,弄壞了身子,倘或有個萬一,季竣鄴年紀尚輕,便念著往日恩愛,不忍相舍,但幾年下來,也必是要續絃的。兩個孩兒沒了孃親依仗,那可如何是好?為今之計,只是調養好自己的身子,日後多在公婆跟前孝順,想那人心終究都是肉長的,世上又哪有越不過的坎!
這般一想,她不禁精神一振,深深看了荼蘼一眼,低道:“荼蘼,多謝你了!”
荼蘼笑了一回,又陪她說了一刻話,這才告辭出去。韓璀見她來時帶了慧清,去時竟無人跟隨。忙令芸樺送一送她。荼蘼侯芸樺送到院外,便自吩咐道:“罷了,都是內院,只幾步路,哪裡便要人送了,嫂子跟前缺不得人,你還是快些回去看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