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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一動不動站著被他打,神情陰鬱,雙眼通紅,背脊卻挺直如不彎的劍柄。
我姐姐已經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我咬牙上前一步,趴在我母親身後想替她擋住那狠心的痛苦。
外公更加生氣,凶神惡煞面容扭曲像是驅鬼的鐘馗,舉起柺杖就要兇狠得砸下來。
我當時年紀好,很害怕,心想,這一下大概是要了我的半條命,眼淚止不住開始不停往下掉。說是遲那時快,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及時架住了我外公的手,對我們吼:
“還不快滾!”
她語氣尖銳,看過來的眼神卻是溫和如水,糅雜著同情可惜和愧疚。她有一雙與我母親一樣的眼睛,黑得美麗而深刻。我知道,她是為我們好。
那天我也滾了,扶著我的母親,帶著無盡的恐懼和恨意。
像是一個剛從戰場上逃亡下來的卑劣兵卒,傷痕累累鮮血淋漓,帶著乾澀的眼淚,獨自吞嚥下所有這個家庭所帶給我的一切屈辱。它們很苦,可我也必須嚥下。
那時候我還小,手無寸鐵,而勢力強大的譚家,裡頭隨便一個人輕輕一哼就能讓我的生命颳起狂風暴雨。
而這些人冷眼看著我離開的,都是我的家人,所謂家人。
從那時,我深知,這個驕傲的家族冷酷且無情。
他們不能容忍自己多年經營的清貴鑽石表象上有一點瑕疵和卑微的存在。
我,我的姐姐,我的父親,就是他們無法忍受的陰暗切割面。
他們一點都不歡迎我們。
後來,我的母親因為那次心狠手辣的捱打,柔弱的身體一直不利爽,她從那之後也再也沒去過譚家。
那天讓我們滾的年輕女人後來偷偷來接濟過我家好幾次,我才知道那人是我的小姨,叫譚素清。其中有一次是初三中考前,她留下錢的同時留下一句話,我也一直忘不了——
“好孩子,想報復譚家嗎?想報復的話,就先讓自己強韌如不斷的葦草,讓譚家認可你,你才有機會,明白了嗎?”
她也對我孱弱的母親說:“譚雅清,照顧好你兒子,他很好,沒長大成人之前你最好堅強的活著。”
自打那以後,我只有拼命努力,考上這個城市最好的高中以及大學,緊接著讀研。
不肯輕易走出去,只是為了時刻可以關注到譚家發展的動態,他家上市公司每一天的股票走向狀況都熟記得一清二楚。
而我沒料到的是,自己這個決定卻是相當錯誤的,我不知道的是,譚家也有人在時刻在關注著我的情況,並在暗處用盡一切手段扼殺掉我所有的理想和希望。第三十一次求職失敗後,我脫掉了租來的西裝,選擇去一家酒吧借酒消愁,走在路上,頭頂是炎炎灼日,一瞬間,真的很想落淚。
這些年,我一直笑臉示人,卻鮮有真心。
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和諧表情掩飾內心的不甘與悲涼,我以為粉飾太平能讓我開心一點,可是,一點都沒有。
夜半夢迴,我驚醒之際清晰記得,夢裡,譚家每個人都頂著一張猙獰的笑容,對我說,
看看你那德行,你看看你能做些什麼,你這個譚家的小渣滓,渣滓!
而我那天在酒吧,卻遇到了一個總是興高采烈的女孩子。她扎著馬尾辮,很漂亮,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大學生一樣清爽乾淨,她趁著酒勁笑嘻嘻的調戲我,搶我手裡的酒喝,我也對她笑,她一眼就辨識出來,你現在不開心呢,我驚訝。然後她跳上酒吧的舞臺,給我唱了一首歌,說獻給那個坐在吧檯前面雖然笑起來很好看但是上看去一點都不開心的帥哥。我到現在都記得那首歌,孫燕姿的《第一天》。
“第一次告白,尷尬的我看,愛裝得很哲學的你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