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幾個小輩不敢吭聲,柳並舟沉默半晌,最終灑脫一笑,點頭承認:
“我在養孩子上,照顧衣食住行確實沒有你仔細。”
照理來說,自母親去世,父女之間本該是這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可這些年來兩人心生隔閡,致使本該是有血緣關係的兩人,多年來都無話可說。
柳並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雅溫和,但柳氏抬頭去看父親,卻見他比起自己印象中老了許多。
因半夜起身,他的頭髮只是匆匆以一半挽髻,一半垂在身後,已經花白了。
他的面容倒是不見多少衰老,可那眼睛裡卻露出瞭然、包容之色,看向自己已經年近四旬的女兒時,彷彿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
這樣的眼神令得柳氏有些彆扭,有些奇怪,可心裡的那絲埋怨與恨意,卻又在父親的注視下悄然化去。
“你性情剛強,頗有你祖母當年的架勢,你娘去世的時候,家裡內外你都打理得很好,將你妹妹也照顧長大,沒有出一絲差錯。”
“……”柳氏聽到父親誇讚,覺得一股委屈、心酸頓時湧上了心頭。
“可是致玉,”柳並舟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的性格太急、太強勢了。”
急躁、強勢是她的特色。
她過於有責任感,能將家裡照顧得井井有條,可同樣的她卻控制慾過強,許多時候,都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別人的身上。
“你妹妹如是,你的女兒也是這樣。”
柳並舟嘆了口氣,見柳氏仰頭,露出不解之色。
“有時照顧孩子,不止是照顧他們的吃喝,也得問問他們心裡想些什麼。”
她的性格使她能在自己年幼之時還能將妹妹一手帶大,可以讓她在成婚之後,姚翝忙於公務時,她將一大家子照顧得十分穩妥,可她只注重了使孩子不冷不餓,卻沒想過關注她關心的人心中的想法——興許在柳氏看來,這些並不是那麼重要,她一定會將這些被她納入羽翼下照顧的孩子一生都安排得妥妥貼貼的。
“我——”
柳氏隱約明白父親的意思,但她卻感到有些不服。
正欲開口說話之時,柳並舟抬了抬手:
“你是不是覺得,你就算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不應該這麼說?”
“對!”柳氏重重點頭:
“爹這樣說對我不公平。您當年一意孤行,使致珠遠嫁,如今的結果您也看到了,難道我是錯的嗎?”
“……”
姚守寧在一旁聽得分明,不敢出聲。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日自己晚歸,惹得柳氏惱怒,最終卻是母親與外祖父吵起來了。
她偷偷去看姚翝,卻見父親衝她擠了下眼睛,搖了搖頭。
這對父女有多年心結,尤其是小柳氏之死,更使得這個心結纏得更緊,總要找個機會解開才對。
“你有沒有錯,我不清楚。”
柳並舟坦然道:
“但是慶春就在這裡,致珠是他的母親,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我們說了不算,你問問他,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
小柳氏過得好不好,別人說了不算,蘇慶春是她兒子,曾與她朝夕相對,自然比其他人更加了解。
柳氏本來應該按照父親的話問蘇慶春,可話到嘴邊,她突然感覺心生恐懼,根本難以張嘴。
“……”
若是以前,柳氏十分自信,認為自己一心為他人好,不可能有錯,也不應該有錯。
可姚婉寧還在她的身邊,縱然是受妖邪影響,但柳氏無法否認自己的原因。
她有些不敢去看父親的臉,下意識的往丈夫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