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見——我的世界裡是空無一物的。沒有時間、沒有距離、沒有溫度,如果有一點風的話,倒還能稱得上悽趣,不過說到底因為我自身是與感情完全隔絕的存在,所以完全依賴我個人的利好來判斷的話,這個樣子也不會有任何不好。”
“……那麼,你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感情呢?”陶央詢問出來,“為什麼你曾經總是同一幅樣子——現在卻表現得這樣……?”
“——你是,在偽裝麼?”
“哎呀,這可讓我十分傷心。”楚松落嘆氣。
“是啦,我差點都忘了,所謂言行舉止上的限制,曾經對我也是存在的。但那跟慾望不同,大概像集導盲與助走功能一體的輔助器。現在我已經完全康復回我的視覺,也能獨立地探步,自然能夠輕鬆地破壞這樣的枷鎖。”
“——不過,這樣糾正我的表述吧——我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能夠完全隔絕感情對我個體意志的影響。因此我並沒有任何不夠坦誠的部分,選擇以怎樣的情緒進行表述,大概就像用不同的語言宣讀同樣的內容,聽起來是會有差別,但內容上並無不同。在這樣的情況下指責我的情感虛假,無異於說我在使用的語言的語法出錯、音調不對,可是極大的冤屈。”
“——所以,現在選擇這樣的情緒、這樣的性格進行表達,大概就像唐詩最適宜用漢語進行表述,況且對你也是較為熟悉的母語,因而才能比較輕鬆地講述這一切。”
“沒錯,就是那種最為常見的、三觀不太正確的反派BOSS常見口氣,以這樣的性格設定來講述的話,大概對你來說會比較容易接受吧?我也不需要拘束於用詞的斟酌講究,可以隨意地鋪陳言語。”
話語落下,楚松落略略想了一下,這才笑眯眯地道:“以上,就是面對廣大讀者的設定啦。”
“——讀者?!”
陶央被這個詞所隱含的意義戳得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唔,實際上真正的主角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楚松落這樣簡潔乾淨地陳述道。
“不過,我在向你袒露這些,並非是出於作者的安排。——那個極力迴避在我的視角上的描寫的作者。”
陶央因為過分的震驚而失去了言語一般,張了張口,卻無法說出話語。
“設定我的基礎、背景和能力之後,我的成長便從來沒有停止過,到現在我與你對話的這個節點位置,作者應該差不多也注意到了,——楚松落的成長已經超出了作者能夠駕馭的‘楚松落’的水平。明明事件是設定好的,明明劇情會怎樣推進、臺詞會怎樣被說出那麼輕易地就能浮現在腦海裡,為什麼理應是自己創造出來的角色的主角‘楚松落’究竟是以怎樣的態度面對著這一切,卻始終無法揣摩出來呢?”
“——那種違和感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
他已經不是在與陶央進行對話了。
“什麼時候察覺的——關於自己只不過是一本書裡的人物這件事?啊,在微生嘉木那個‘世界’啊。當時不是還能充分對我的心理進行描寫麼?——‘他發現了同一本書中即使設定有許多世界存在,但歸根結底其實仍在該書的世界當中’之類的,不是講述過一遍了麼?”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在懷疑自己是否仍然處於同一個世界當中了。”
“——為什麼能夠明白你的疑問是什麼?”
“——當然是因為,你試圖讓我說出的每一句話,試圖讓我思考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你的思想而已。我已經能夠抗拒由你安排劇本,但多虧你這樣的從不間斷的嘗試,才能讓我充分地瞭解你的思想。當下,就把這作為一種暫時的溝通手段吧。當然,將這些事情全都說出來,也是方便你能夠‘知道’並‘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