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馬路還是不看車。」他拉著她的胳膊。她沒做聲。
他把手往下滑,牽住她的手。她感到一股溫暖從他豐潤厚實的掌心蔓延開,一路傳到她的眼眶。
眼眶一熱,裝出的冷靜就融化了,淚水便掉出來。
伊莎貝驀然想起關於牽手的第一個畫面出現在自己夢裡,賈斯汀一臉髒兮兮像只流浪小貓,自己上去牽住他潮熱的手心。
其實在賈斯汀生命的某一段,伊莎貝不曾見到的那一段,他確實是靠她走出來。而現在,他牽著她走過馬路,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像牽著一個迷路的孩子回家。
一走進房間,賈斯汀就看見面對玻璃窗擺放的沙發。他心裡的憤怒和質問開始瓦解。
伊莎貝努力聽起來像個很久不見的老友,試著用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打破尷尬:「現在還做什麼運動嗎?」
沒料到賈斯汀不領情,聲音冰冷生硬,嘲笑似地反問她:「在眼淚裡游泳算嗎?」
她便繳械,拋掉那些若無其事的偽裝,問他:「兩年了,你為什麼沒有離開上海?沒回香港?」
他依然堅硬地再次反問,「我為什麼要回去?」重音在「我」字上。
他站著,兜頭籠下來的陰影給她很強的壓迫感。她一時無語。是啊,先離開的那個人是自己,憑什麼要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雖然眼前的賈斯汀有些咄咄逼人,和曾經那個生活在奶油蛋糕裡的甜蜜男孩已經不一樣了,可是,他沒錯。
如果換做自己呢?她低下頭抱著肩膀。其實剛剛掛了電話之後之所以緊張,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小時候做錯事,她不像別的小女孩子哭天喊地。被打得越狠她越不吭聲,兩包眼淚就在眼眶裡轉,絕不掉出來。讓人更生氣。長大後母親常說起此事,表示但凡她認個錯、嚎兩聲,她就消氣了,但伊莎貝從沒那樣做過,連個臺階也不給。
直到現在,她這個人還是冷感堅硬,阿文經常叫她「木頭」,說沒幾個男的能受得了她這樣的。
所以她緊張:一會兒賈斯汀真的來了,自己能做到撒嬌發嗲抱大腿求他原諒嗎?
果然,賈斯汀態度一強硬,她就不知道怎麼辦了,站在那裡看著腳尖。
幸而,過了約有一分鐘,賈斯汀聲音暗啞,緩緩開口:「我說過,我喜歡等你。」
伊莎貝驀然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說不出那裡有受傷、期待、深情還有些其他什麼。
他說過這句話,在露營前那個清晨等她醒的時候。那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樣過夜。
她的眼淚又流出來,趁視線還沒模糊,她鼓足勇氣走過去,試探地用手環住他寬厚的背,做好了被推開的準備。
沒想到這個單方面的擁抱讓對面言辭更激烈,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你知道我他媽有多想你嗎?」
不是「我想你」,也不是「我好掛住你」,而是「你知道我他媽有多想你嗎?」
粗口、反問的加持,把這句怨憤的氣勢拉到了最高值。
這是第一次聽到他爆粗口,還是中文的。她耳朵貼在他身前,那句粗口激烈到讓他胸腔嗡嗡共鳴,彷彿雷霆萬鈞。伊莎貝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可縮在他身前,卻好像只聞雷聲大,而不見雨點真正砸在自己身上。
雖然是個反問,還是句控訴,但伊莎貝卻鬼使神差地點頭,「知道···」
他站著,沒回抱住她,但也沒推開。
「可你說的話太難聽了…我真的被你傷到自尊了。」
她又點頭,承認,「我知道,我故意的。」
賈斯汀一把把她扯開,兩隻大手捏著她的肩膀,「你可太厲害了!」
然後,神奇的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