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懼,可麻煩卻絕對小不了,與此到時候麻煩,倒不如干脆趁著李世民這杆關隴集團的大旗尚在之時,由李世民去發動變革,反倒容易上幾分。
父皇明鑑,兒臣對此事確有些看法,不一定正確,還請父皇指正。李貞沉吟了一下,很是誠懇地回答道。
嗯,說罷,朕聽著呢。李世民微微一笑,揚了下手,示意李貞直言。
父皇,聖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然則荀子卻雲:人之初/性本惡,何對何錯耶?兒臣以為皆對,也都不完全,人生一世,尋常人等皆以榮華富貴為目的,蔭妻封子更是大佳,君子固有,然稀也,常人者眾,由是可知,爭著眾,而禮讓者少,這也正是歷朝歷代土地兼併無法避免之根由,且自我大唐開枝散葉以來,人口倍增而有餘,爭端漸起,恐非強制所能壓下,父皇以為然否?李貞並沒有急著講明解決的辦法,倒是先從人性的角度說起。
李世民本人固然精通儒學,往日裡也沒少口稱聖人有云之類的話,不過麼,他老人家其實打心眼裡就不怎麼欣賞儒學那一套,此時聽李貞拐著彎子將孔夫子痛批了一番,頗有些個大逆不道之狀,登時便莞爾了起來,可也沒多說些什麼,只是比劃了下手勢,示意李貞接著往下說。
李貞會意地點了下頭道:父皇,以關中為例,自我朝立國以來,耕田面積累計增加不過兩萬餘頃,僅佔現有耕田總數的三成不到,且大多非良田,然人口之數劇增近四倍,授田已漸不敷用矣,為田之肥瘦故,行賄之事漸增,朝廷雖三令五申,卻未必能禁,此皆人爭之性所致也,又有功勳權貴家,每多瞞報蔭戶,私瞞人口數,以圖利,朝廷雖時常派人查番,卻亦是虛應其事罷了,終歸不是解決之道。便以小民之桑田而論罷,設某甲有桑田十畝,子二人,其若喪,按我朝律令,二者各得其五,若每子又有子二人,則桑田每分愈細也,到得曾曾孫輩,豈非無立足之地耶?北魏之亂便起於此,父皇不可不察。
唔。李世民本就是個心思敏銳之人,一聽李貞分析得如此之細,立馬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之所在人均耕田一少,購田之事便會劇增,哪怕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也得為了生存,此事一多,再加上豪紳從中攪和一下,則土地大規模兼併已是無法禁絕了的,一念及此,李世民的臉色登時便嚴肅了起來,皺著眉頭,老半天不吭氣,末了,豁然抬起了頭來,看著李貞道:貞兒對此有何良策麼?
父皇,兒臣對此事思之已久,有二策或能解之,其一曰:移民,即將巴蜀、關中等人口眾多之地中富餘人口向關東、山東、荊湘甚或是安西等地遷移,授之以田,教之以禮,平均地域人口,然此策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一待各地人口漸多後,地又不敷用矣,以兒臣預計,最多可保五十年之太平,而後紛爭將再起矣;其二曰:田賦法,具體為按田畝之多寡繳納賦稅,無田者不納賦稅,又以逢十抽一法,對商戶徵稅,兩者相輔相成,當可確保朝廷之歲入不減反增,此二法雖有可能徹底解決土地兼併之患,然卻另有一礙難之處,那便是不利於鼓勵開墾新田,由是故,此法雖善,暫時無法行之,依兒臣私下預計,三十年後,人口已多,田畝開墾足夠,或是施行此策之時機也。李貞見李世民已然動了心思,也就不再有所隱瞞,將自己所設想的解決之道和盤說了出來。
李貞這麼一說,李世民自是完全聽懂了李貞的整體構思,那便是先移民開發關東等地,而後再行一攬子解決之方案,只不過聽懂歸聽懂,茲體事大,李世民一時間也很難下個決斷,待得李貞說完之後,李世民沉思著其中的利弊,默默了良久之後,這才沉吟著道:此事爾先上個條陳,唔,就只寫明移民關東之事便好,待朕再想想罷。
是,父皇,兒臣遵旨。李貞自也知曉此事並不容易,畢竟其中牽扯到豪強們的利益糾葛,牽一髮而動全身,未經庭議之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