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不息,這個一,在貧道看來就是自身,所以公子哥就別問貧道為何會算命,卻算不準自身命數嘍。”
徐鳳年笑道:“老真人別的不說,察言觀色的功夫相當不差啊。”
自號四方的老道人瞪眼道:“哪裡是察言觀色,分明是算準了公子心思。天時地利人和,算天算地算人心,貧道跟那些出身道教祖庭的神仙不一樣,不算天地只算人心。”
徐鳳年訝異哦了一聲,笑眯眯道:“那我可得藉機跟老真人好好問道問道。佛不可說,道不可道,那凡夫俗子,如何才能成佛得道?”
老道人跟徐鳳年隔著攤子相對而坐,捻鬚笑道:“貧道不說那虛虛實實雲霧繚繞的言語道理,僅說一些自己走過的路悟出的理,如何?這位公子,行小事不拘小節,逢大事更能大氣,想來能靜下心來聽一聽貧道講述。”
徐鳳年點頭道:“好。”
轉頭對徐偃兵說道:“去買一屜小籠包子。”
老道欣慰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在欣慰那屜能填飽肚子的包子,還是欣慰眼前公子哥終於入甕。等到徐偃兵默默轉身,老道士正了正衣襟,緩緩說道:“修道如登山,行百里者半九十,愈行愈難。那龍虎山一心只想登頂,彷彿每個甲子不出一位飛昇真人就丟了祖宗的臉面,這談不上對錯,但武當山便不修這樣的道。也不知從何時起,世人修道就只盯著長生二字,這與當官盼望著‘一品’二字有何異?咱們修道如讀書,像公子哥看那些才子佳人小說,說到底還不是那相見相識,看那才子佳人小說,說到底還不是相見相識,運氣好的相親相愛,紅妝到白首,運氣不好的相恨相離,再講得露骨一些,也就是從床下到床上那點破事。若是再往大了說,人這輩子更慘,也無非生死二字,這麼想,也忒無趣了。公子以為然?”
徐鳳年笑著點頭道:“深以為然。”
老道士繼續說道:“在貧道看來,這人吶,投胎在世走一遭,精髓就是走著兩字,走過山走過水走過江湖走過東西南北,到了什麼地方不重要,一路上見到了有趣的人無趣的事,吃苦也好,享福也罷,都是人生百年這一遭而已。遇見了好風景,大可以停下腳步瞧一瞧看一看,有氣力了,再走。不願意挪腳了,那就別動彈了唄,溫柔鄉英雄冢?嘿,那都是吃不著葡萄的傢伙在喊酸呢。要不咋說只羨鴛鴦不羨仙?貧道此生雲遊四方,已經好些年月,求仙之人豔羨那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貧道卻是喜歡在滾滾紅塵裡腳踏實地走走停停,也不怕哪天就突然死在路上,若是為長生而懼死,如何得真正的長生?貧道這輩子,走進過的道觀大大小小,得有六百餘座,去寺廟跟和尚們求教佛門義理,也不下三百位。”
見徐鳳年默不作聲,老道人咳嗽一聲,厚著臉皮小聲提醒道:“公子這會兒該附和一句,才合情合理。”
徐鳳年笑道:“我在忙著算計老真人如今多大的歲數,才能走完那六百道觀三百寺廟。”
老道士搖頭唏噓道:“貧道早忘啦,只記得娶了三位女子。”
徐鳳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徐偃兵此時拎回一屜包子,放在攤子上,老道士撿起一隻熱氣騰騰的包子,狠狠吹了幾口氣,一口囫圇吞下,滿臉陶醉,提袖抹了抹嘴角油漬,笑道:“春凍筋骨秋凍肉,便是少年氣血旺盛不懼春寒,日子也格外難熬啊。”
徐鳳年笑問道:“老真人可算得出我要去見誰?”
老道人正要去抓起第二隻肉包子,漫不經心道:“畫灰老嫗。”
徐偃兵氣息一凝。
老道人仍是無動於衷,輕聲笑道:“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貧道因此什麼都略懂一些,知道這事也就是靠著這一大把年紀,算不得什麼本事。”
徐鳳年平靜道:“我知道老真人是誰了。只不過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