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席地而坐,面無表情地吸吮著牙膏管裡的流食,遠處還
有幾個躺在半開宇航服內睡覺的傢伙,鼾聲如雷;甚至還有兩三堆人把防沙膜鋪在地上
,打起撲克來。
穿著藍色制服的發射場工作人員和保安在人群中不時閃現,然後象溺水者一樣被人潮很
快地淹沒。平時這種事都是靠機器人來作的,但即使最新型號的機器人也無法處理這麼
複雜的現場局勢。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充滿了諸多因素的綜合體,龐大的人口基數彼此交
織在一起,構成了無比繁複的行為模式,計算量之大足以擊穿任何晶片。
我費力地尋找著人群之間不斷變化的縫隙,要不失時機地撥開他們,機會稍現即逝,必
要時還得拼命用肩、胳膊、雙腿甚至臀部擠開旁人,開闢出一片能夠騰挪的空間,還要
兼顧自身的平衡與行李。我簡直不敢想象,假如這是在地球的重力指數下,我該怎麼辦。
廣場上絕大多數乘客是成年男性和女性,一方面來說這增加了行進難度;另外一方面來
說則減少了負罪感——我可不保證在這個時候還對婦孺保持著紳士風度。
忍受著無數白眼和衝撞,我在肺部耗盡了氧氣之前總算移動到了廣場西側的航運中心前。
不出我的意料,航運中心的十個臨時售票口前擠滿了人,隊伍從航運中心裡面一直排到
了外面的停車場下,幾道微紅的鐳射線在兩側約束著隊伍秩序。還有幾個小販在隊伍前
後來回兜售著航天罐頭,無論人群多擠,他們總能帶著自己的運輸機械人開出一條路來
,很強大。
航運中心上方的大螢幕冷漠地滾動著發射日程表,對下面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我飛快
地掃了一眼螢幕,上面那一排排由一個字母和四個數字組成的航班號充滿了誘惑,比全
裸的女模特更令人心醉。合適的航班號我早已經諳熟於心,早在出發之前就已經作了周
密的計劃,有三個航班作為首選,還有幾個備選航班,這些航班的發射時間、價格、路
線以及艙位我都背得滾瓜爛熟。
我在心裡複習了一遍買票的計劃,然後吃力地從懷裡掏出身份證,高舉過頭。
在火星工作的人相對於地球來說並不多,但定期航班更少。奧林帕斯發射場的發射容量
可以滿足日常運輸需求,但碰到大沖運則完全不夠用。據說火星管理局正打算修建另外
一個發射場,專門用於貨物運輸,把奧林帕斯改成客運專線,不過這計劃現在還處於規
劃中,等到建成以後,估計我兒子都有資格申請來火星上班了。
地球上的朋友有時候會好奇地問我:“在這個網路發達的時代,為什麼還會用這麼原始
的排隊購票方式?”其實最初火星確實是使用網路訂票的,只消在自己的基地裡動動指
頭,就可以預定上航票,可是很快抗議聲四起。因為訂票者遍佈整個火星,而火星目前
還缺乏有效可靠的交通手段,經常會有人誤機,造成艙位的浪費,買了票的走不了,能
走的人卻買不到票。
經過一段時間的爭論,最後火星管理局乾脆宣佈取消網上購票,所有人都一視同仁,規
定必須等乘客本人已經抵達奧林帕斯,才能夠買票。有人說這項政策讓太空時代的人類
一下子退化到了單純靠體力與蠻力的原始社會,但我覺得這樣也好,至少很公平。
和在地球上買票不同,在火星買票之前,必須接受全面的健康檢查以確定能夠適應宇宙